這法陣竟是嵌套式結構,看似脈生陣,實則不然。以為破了陣就能得救,其實是個圈套。
人點兒背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薛湜覺得有理,從進這副圖之後,諸事不順,等到出去了,定要找過青林好好給算一卦,去去黴氣。
但此刻并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眼下棘手的這個法陣。法陣内部凹槽也開始漫起紅光,與升騰而上的黑霧交融在一起,而那片懸棺林卻是寂靜如死,薛湜并沒有因此松下一口氣,相反卻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法力倒灌,恐怕接下來,這些活屍暴起後會更加難對付。
背後的石門已經停止翻轉,隻是狹開了一掌寬的縫,薛湜不會什麼縮骨功,側首看了一眼那條縫隻覺心有餘力不足。
下次再不可如此莽撞,遇到生疏的情形,更加得思慮再三再做決定。
正想着,背後傳來一記悶響,那石門又重重合上。這時,法陣内紅光大盛,薛湜暗歎不妙,立即繃緊腰背。
霎時間所有懸棺齊齊震動,随着轟然一聲巨響,裡面的嫁衣懸屍一并破空而出,兩隻眼閃爍着詭異的紅光,眨眼間就閃現至跟前,薛湜立馬揚劍去擋,險些沒接住。
這些活屍比起之前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都要強上數倍,她一時間收着勁兒,打算預留些體力,卻沒成想完全行不通。
劍鋒擦過活屍的指尖,和黑灰卷曲的長甲摩擦出吱吱的刺耳聲響,與此同時那活屍立即調轉一隻手,重重揮了下來,薛湜一面側身閃避,一面砍下那隻作怪的屍手,瞬時那些烏黑的屍血從手臂斷口處迸裂而出,差點濺了薛湜一臉。
于此同時還有幾具活屍貼身纏鬥,那些剛從棺内翻身而下的血屍則立在遠處,隻要一有空當便飛撲過來,就好像這些屍體都恢複了心智一般,居然還能有戰術。
但薛湜也不是什麼任人搓圓捏扁的丸子,她懶得和這些活屍周旋,更不願戰局掌握在這些東西的手上,于是射出穿雲線将幾名遠處的活屍一并解決。
手上動作不斷,時而再抛出幾張符箓,但腳卻依舊緊着石門附近騰挪,那些活屍像是有意把她往石室中央引,若是遂了它的願,豈不是落得個腹背受敵,至少現在後背暫時安全。
地上的斷肢殘骸堆得越來越多,薛湜的喘息聲也有些急促了起來,這些血屍就像惡狼一樣,撲過來又抓又咬,薛湜的衣擺好幾處都已經遭難。鎖靈囊内的符箓又減了幾張,實屬不合算,但薛湜畢竟是孤身迎戰,難免有破綻,漏出可趁之機,這時候最方便的還是符箓,随手抛出去即可。
等到砍下最後一顆頭顱,短劍和穿雲線上都已經布滿了污血,薛湜信手一震,抖掉上面的污穢,将穿雲線收入袖中。
石室已經被黑霧填滿,剛才在混戰中無法屏息,此時已經吸入了不少屍氣。果不其然,待到薛湜停了下來,才覺察到脖子上逐漸泛起了酥酥麻麻的癢,像是有小蟲在上面爬動,她立即擡手用手中的短劍一照,脖頸處已經隐隐漫起黑紋,像藤蔓一般蔓延到了下颌處。
她翻手點了身上幾處穴,抑制住了屍毒的蔓延,又從鎖靈囊中翻出之前剩下的清心符,揉作一團塞進口腔,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沒條件弄符灰水,就先這樣應付了。
法陣的紅光已經熄滅,連帶着地面也出現了裂縫,鎮陣柱頃刻間化為碎石,堆在四角,過于激烈的打鬥一旦結束,就會覺得四面都寂靜下來。
四角坐落的銅燈還是兀自亮着,悠悠的火苗緩緩擺動,薛湜将背貼在後邊的石壁上,依靠着小小休憩一會兒。
眼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從這裡出去,剛才她已經試過石門機關,已經失效了,那塊凸起的石塊已經完全陷了下去,再怎麼按也無一絲動靜。
如今之計還是得跨過這些滿地污穢,去石室内部尋找線索,時間不等人,這屍毒說小可小,說大也可大,在這裡沒有藥草解毒,還是不行。
薛湜伸手撓了撓脖頸瘙癢處,卻覺有些異樣,于是偏過頭去看。
隻見一張青灰色帶着腐臭腥味的臉直直撲入眼簾,一雙黑窟窿正木木盯着她,薛湜剛才擡手摸到的,隻是從那具活屍發髻間垂落的發絲。
還沒等薛湜反應過來,那具倒挂屍左手抓住她的肩膀,彎身右手去夠原先腳纏住的鐵鍊,縱身一躍将薛湜抛入一具懸棺内。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薛湜的後腦重重砸到了棺壁上,鼻腔内全是濃重的血腥味,眨眼間那具活屍也飛撲過來,薛湜立馬提劍前刺,卻落了個空,那活屍直直壓過來,薛湜險些被撲面而來的腥臭味熏了眼,棺蓋瞬間合攏,将一人一屍困在其中。
眼下正是下手的好時機,但那具血屍卻沒了動靜,空間太過狹小,不好用劍,薛湜迅速催動穿雲線襲上活屍頸部,正當那絲線即将攀上青灰色的脖頸,薛湜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太安靜了,原先一直沒有注意到,現下在這一方逼仄的紅館内,卻是更加明顯了。薛湜低頭看了一眼戴在脖子上的障冥環,銅錢狀的古玉串靜靜貼在衣料上,隻在昏暗中發出一點微微的綠光,其餘的動靜都沒有。
按理說當薛湜踏入這石室内,其間沖天的陰氣血氣就該激起障冥環有所反應,現下這活屍近在咫尺,它卻還是好好的呆在項上,完全沒有顫動着發出嗡鳴。
薛湜又将目光移至先前虺蟲撕咬的傷口上,包紮的布料上依舊是一團銅錢大小的血迹。這一番折騰之下,居然沒有滲出更多的血來,不說是滲血,就算是疼痛也是沒有的,就像是全然忘卻了這個傷口一般。
不是像,她在打鬥過程中就是完全把這個傷抛諸腦後了。
此時一個念頭劃過薛湜腦中,她翻手調轉穿雲線,那線順着她的胳膊向上攀爬,而後直直刺入那個傷口。
一陣劇痛襲來,薛湜下意識眨了下眼,卻在這短短一瞬,眼前景象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