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有不知名的鳥在叫,悠遠綿長,薛湜他們停留的地點靠近河流,她沒再管關曦他們,轉身往河邊走去。
之前畫符弄出來的傷口太大了,血流沿着指尖蜿蜒至指縫,有些黏黏哒哒的,她蹲在河水旁,輕輕用水擦洗着。
河水清涼,沖在傷口處有些絲絲的疼,暗黑水面上銀光閃閃的月亮被波動的漣漪揉碎成了星子,薛湜洗得差不多了,便打算轉身回去,河岸邊的土地因為下雨,變得泥濘粘腳,薛湜都沒注意鞋已經陷進去了些許,回身拔步的時候打了個趔趄,關曦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後方,伸手扶了一下,薛湜才沒摔個狗啃泥。
關曦看了一眼薛湜,緩緩将手收了回去,問道:“在想什麼?”
薛湜搖搖頭,“沒什麼。”狀似糾結了下,而後還是沒忍住發問“你真的要收賈日盈為徒?”
關曦深深瞧了薛湜一眼,然後眼睛逐漸彎了起來,眼角的細紋如煙波一般若隐若現,玩笑着說:“怎麼,你吃醋啊?”
薛湜沒搭理關曦的調笑,還是原先嚴肅的神态,“我總覺得賈府的事還是有疑點......”
“你懷疑那小子?”話還沒說完就被關曦打斷了。
薛湜将目光放遠了些,賈日盈正在那一圈收集枯枝敗葉,壘在空地中央,約莫是打算生火,頭上的水草也還沒摘,随着他動作悠來蕩去,有些滑稽。
雖然她與其相識不過一日,但卻好像很難對此人起猜疑之心,不過由于一貫的小心,她還是道:“謹慎些終究沒錯。”
關曦聞言卻笑了一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你覺得哪裡有疑點?”
不知道為什麼,薛湜一見關曦的笑,突然放下心來,果然是自己瞎操心了,也不知道關曦是知道些什麼,沒和自己說,但好在不是一時熱血上頭就行,于是她回道:“照說如果那些人要奪圖,又花那麼大功夫做戲,周圍應該有嚴密布防才是,但咱們出來這麼久了,卻連一個追擊的影子都沒見......”
話還沒說完,薛湜神色一變,河面上倒映着岸邊叢叢樹影,從那團團樹影之間,躍動着數個身影,輕靈如梁上燕,落點連樹葉都不曾有細微波動。
關曦笑笑:“這不就來了嗎。”
那些身影隐蔽在樹影之間,沒有動作,樹下,賈日盈還在自顧自挑選着易燃的斷枝,薛湜和關曦側對着那邊,兩人對視,都沒有動作,佯裝沒有發覺,雙雙轉過身去面向河流,将後背朝向那邊。
河面上,那些人如同蜘蛛般,順着樹幹直下,趁着賈日盈彎腰,刹時捂住人口鼻,将人一路向上拖走,如同鬼魅般又與樹融合在一起。
“走。”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一掌劈向賈日盈,将人往背上一抛就要折返。
他正欲拔步,卻見同伴一動未動,于是一個肘擊過去,“你大爺的,發什麼楞?!”
黑夜中,兩人又蒙着面,他看不到同伴的神情,忽覺奇怪,頓時一陣涼意抵上他的後脖頸,背上的人也被人輕巧卸下。他凝神四下瞥了眼,其餘那些人早已經被這神不知鬼不覺翻上來的倆人同時解決了個幹淨。
從他同伴身後,閃出一個女子,一道劍光映在那人臉上,雖是笑着,但隻覺冷森森的。那人開口道:“走哪去啊?”
關曦将劍飛速調轉,用劍背将面前的人敲暈,輕輕踹了一腳,那人就從樹頂上栽了下去,她走到黑衣男子面前,正要給人面罩拽下來,卻沒想那人突然發難,完全不顧及背後薛湜的劍鋒,反身就要直擊薛湜喉頭,薛湜拿劍去刺,那人卻半途收手,身體一歪,像隻蝙蝠一樣倒挂在枝頭上,而後直接旋身蕩到關曦身後,立馬奪路而去。
這人活像隻泥鳅,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輕功格外出奇,眨眼間身影已經臨近天幕邊,動作幹淨利落,絲毫不戀戰。
薛湜足尖輕點,立馬追了上去,但論輕功,薛湜還是落入下風,視野間已經完全不見那人身形,與此同時,一個黑點從前方飛來,薛湜立即揮劍去擋,卻聽一聲悶響,那東西砸到劍上跌落在地。
身後的關曦立即輕點樹幹下地撿起那件物什。
“别追了。”她朝着前面的薛湜喊道。
薛湜不解回頭望去,隻見關曦手中拿着什麼東西在朝她揮手,薛湜腳步一頓,旋即轉身落到關曦面前。
她手裡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鎖靈囊,口袋口敞着,那兩名女子已經不在裡面了。
兩人立即返回,昏倒的賈日盈已經被關曦放置在一棵樹旁,對面的一顆樹上匆匆綁着剛才關曦砸暈過去的人。
薛湜伸手将其面罩摘下,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普通得有些過分,完全是扔在人海中會被淹沒的長相,但過于沒有記憶點的臉本身就是一個破綻,人的面貌總會有自己的特别之處,有人吊梢眼,有人人中過分長,有人鼻子平坦,有人面容崎岖,雖然什麼樣的臉在薛湜這不會被記清楚,但好歹不會像面前這張臉一樣,看完像是沒看一樣。
她将手探向這人的鬓角,摸索了幾下,果然摸到一個小疙瘩,順着一撕,那層面皮被揭下,露出底下的原貌。
那是一層木雕的臉模,上邊還有木材的年輪。
薛湜又去檢查那些被她和關曦擰斷脖頸的蒙面人,無一例外,都是木傀儡罩了一層肉皮子。
他根本不是奔着賈日盈來的,目标而是鎖靈囊中的烏月兩人。而且搶到賈日盈的第一時間也沒有滅口,撇下的時候也足夠幹脆,或許這人和賈府“賈覺”本就不是一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