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谒神嶺山腳往上,每隔約莫三百步便有兩尊石像在兩側排開。這些石像倒不是塑的什麼鬼神,而是姿态各異的十二神獸。此時此刻,兩側便立着兩尊拟人姿态的羊,做拱手式,宛若在沖道上的行人作禮。
過青林走近了些許,伸手在石像上摸索,查看是否有什麼機關。
早年間他就曾碰見過一種機關,那是在一座佛塔之中,塔身内部有盤旋木梯,上設機關,機關啟動,再一睜眼,就已至塔中的陰層。陰層與陽層被機關隔開,從外面看,隻能看到九層,而其實這座塔一共十五層,剩下的,就是陰層,若非打開機關,便無法知曉内裡乾坤。
既然不在地上,那有沒有可能,在地下?
但囫囵個摸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何異常之處。過青林不由得對自己猜測産生了懷疑,于是俯下身去。
石階由一整塊一整塊的石磚構成,每一階都是一塊全乎的石頭,山林之中潮氣深重,階梯截面上布滿青苔,就連石階兩旁的縫隙之間也擠擠挨挨蹿着一些繡墩草或是其餘叫不上号的野花草。比起兩旁的草盛郁蔥,每一級台階之間相連的石縫當中卻是異常幹淨。
早在上山之初,過青林就注意到了這點,現下為了驗證猜想,還是揮手丢了一顆石子,石子落地,在石階上蹦彈了幾下,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下邊果然是空腔。證明思路沒錯,他便又重新尋找關竅。
此時豐歡和孔信分别從左右兩側的山林之中鑽了出來,雙雙搖了搖頭道:“沒有發現。”
樊勝并未給三人留下什麼線索,附近也并未發現青蚨令的蹤迹。過青林指着兩側的青羊石像,将自己的猜測托出。
倘若現下擺在三人面前的困境是一方隔絕謎陣,倒也沒這麼棘手,畢竟雲門汀本就是研習陣法的宗門。比起常人,門中弟子對于陣法的靈敏度要高上許多,尋常情況下,隻要一踏足某處,就能夠感知到是否有陣法的存在。他們在這谒神嶺上折騰了這許久,若是有陣法,早就察覺到了。
而這機關術,的确不夠了解。機關術派支本就鮮少,其中以蘭遷賀氏機關術最為聞名,自蘭遷賀氏一門隕落,機關術仿佛也斷了流傳,世面上不乏一些書籍,但比起當賀氏出神入化的機關術而言,還是小巫見大巫,書中記載的,隻是當年賀氏機關術的冰山一角。但眼下過青林也隻能憑借書中所述嘗試解一解。
旁邊豐歡歎了口氣:“樊長老怎麼就沒留下一點東西,我們可不是什麼機關大能。”話雖是這樣說,但他人早就跳到石像邊,兩隻眼珠子就要貼了上去,上下其手,一片犄角旮旯也沒放過。
聽聞此言,過青林腦中靈光一閃,暗道自己又險些鑽入死胡同了。
此前他還甚至結合了山脈走勢、四周風水來研究這項機關,每項機關都需動源,或是風、或是江流、亦或是光照。與起陣的風水堪輿之說有重合之處。沿着這個思路,過青林一路追溯下去,嘗試找到機關動源,沒成想,這倒是差點誤了事。
豐歡一語恰好點醒了他。樊勝雖說平日裡總是不屑于在一些基礎的東西上多加指點,全靠弟子自身開悟。但眼下并不是平常修習功法,沒有那麼多富足時間,樊勝必然不會還要留個題給他們解。
除非,這道題實在是太過簡單了,簡單到不需贅言。
想到這,過青林轉身示意孔信騰挪一下步子,來到其中一尊石羊前。學着它的姿勢,彎腰,掬禮。
就在他手與石羊前肢相觸之時,從過青林的視角自下而上看過去,那石羊的眼眶中似乎有微光閃動,他小聲道了一句:“得罪了。”一語畢,便徑直将雙指搗入其眼眶内,輕輕一撥,下一瞬,那雙石羊眼睛居然一舒一彎,擠出來笑眼來。
一旁的豐歡和孔信望着出神,可能是沒想到還有如此方法,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一陣隆隆的機括聲在山林間炸開,腳下的地面開始隐隐震顫起來,兩旁的樹林漾開簌簌樹葉抖動之聲,與此同時,一股極大的失重感傳來,恍若跌落山崖,腳下的石階下沉,翻轉,一番天旋地轉,三人掉入一片黑暗之中,速度之快,即使他們在下一瞬就運轉靈力以做防護,還是不免磕碰了幾處,摔摔滾滾,終于在一處停了下來。
“哎呦!可摔死我......”豐歡一邊從地上爬上來,一邊揉着屁股,還沒等話落音,又是一句好罵,“這什麼玩意兒!”
砰的一聲,應該是豐歡起身時頭撞到了什麼地方。
三人掉落的地方相隔不遠,孔信悠悠道:“什麼?”
這邊過青林剛巧砸到一個角落裡,能夠明顯感覺到背部和頭頂都有障礙物,原本打算提醒豐歡不要輕舉妄動,沒成想他動作卻是十分迅速,一下碰了個結實。
豐歡咧着嘴摸摸頭,一隻手平舉,正欲打響指托出照明焰,幾步開外的過青林仿佛察覺到了什麼,聲音略微急促,立即制止,“别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