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下意識的躲避,過青林立即側身,片過那一條狹小的門縫,順帶着将立在自己身後的兩人一并扯過,三人擠在一片門扉後邊。
或許是沒見過如此反差的樊勝,一時間過青林有些反應不過來。那雙眼睛裡,不再是平日間的漫不經心,而是一派尚未斂盡的洶湧殺意。
“什麼仇什麼怨......”豐歡回過神來了,小聲道。
孔信還在狀況外,于是問道:“什麼?”
豐歡拍拍胸脯,“樊長老......”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那三個。”
孔信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眼睛和嘴巴都慢慢張開了些許,又道:“為什麼?若是有仇,在蒼江上就解決了,跑來佟州做什麼?”
孔信這一句問到了點上,豐歡思索了片刻,仿佛是想到了合适的解釋,一拍腦門,“之前樊長老不是在地下挖了個坑嗎?可能是在找什麼東西?”
“你的意思是,樊長老找到東西之後就殺人滅口了?”
豐歡點了兩下頭。
過青林在旁邊并沒有加入對話,但看二人思緒猶如野馬脫缰,猜測即将扯到上一代門中的恩仇,不由得出聲打斷,
“先看看情況。”
這三言兩語的功夫,也不見樊勝有所動作,于是過青林又走到門前,舉手欲推門,卻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此刻他眼前的門縫中,隻有一片黑色。
下一刻,他就知道是為什麼了。這片黑色逐漸遠離門縫,往院子中心方向去了,是一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邊鼓掌,一邊笑着靠近樊勝,“樊長老真是當的一手好師伯啊。”
那黑衣人方才就在大門的方向,或許是在哪個視野盲區,或許是房梁上,或許是其他地方,
因此過青林才沒有看見,此前樊勝犀利的眼神。應當也是沖着那人去的。
那黑衣人自顧自說着,樊勝沒接茬,徑直一汪劍風就挑了過來。
那黑衣人腳下步伐騰挪,一個側身避開,嘴裡還道:“啧,話還沒講完呢。”
樊勝不管不顧,欺身閃現至黑衣人面前,劍光亮如白晝,霹靂般就往那人身上砸,“那麼多廢話,留下去給閻王講!”
迅捷如閃電,密集如暴雨的招式讓那黑衣人險些招架不住,立即抽劍格擋對打起來,“樊勝,人人都當你什麼都不放在眼裡——”那人揮劍化去一記劈砍,“其實你比誰都野心勃勃。”
雖說剛目睹了樊勝殺人經過,但不清楚其中原委,本着教導情誼,門外的豐歡和孔信還是要沖進去,聽聞此語後卻不由得頓了頓腳步。
樊勝完全不受黑衣人言語上的影響,依舊保持着自己的進攻節奏,“你屁放完了嗎,這麼多。”
黑衣人勉強接下樊勝一招,兩刃相接,擦出燦白的火星,他将劍頂了回去,離樊勝更近了些,“你拿到神機圖又如何?單槍匹馬就要開千藏墟?!”
見樊勝不答,他又添油加醋道:“真是可惜曲廷天了,好師兄不止一把劍刺穿他雙腿将其趕出雲門汀,現在就連他獨留的三名弟子也不肯放——”
曲廷天三個字一出,樊勝卻是有些異樣,手下攻勢更加迅猛,劍身相撞的铮鳴聲嗡嗡作響。
豐歡不再糾結,就要推門而入,過青林卻橫手一攔,豐歡扭頭看向過青林,面上滿是不解,“大師兄?”
過青林點頭應了,“你覺得,樊長老留青蚨令讓我們循迹而來是為何?”
“這不明顯嗎?樊長老必然是猜到這黑衣人的存在,讓我們來幫忙的!”
幾乎是脫口而出,話剛說完前半截,後半截的氣勢就低了下去。豐歡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腳,看裡面那個架勢,樊長老明顯是占據上風,哪裡用得着人幫忙,不給添亂就算好的了。
于是豐歡将擡到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
“為何,大師兄。”在一旁的孔信問道。
方才黑衣人的聲音出現之際,豐歡拉着孔信就一同擠到了門縫邊,裡面的景象他們自然也看在了眼中。
過青林道:“樊長老見到這黑衣人,并不意外。”
豐歡最先反應過來,“師兄意思是說,樊長老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号人物?”
孔信補充道:“不是這麼一号人物,應該是知道背後有人。”
孔信雖然反應慢點,但是總是能一針見血踩到實處,他說完,豐歡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和為什麼讓我們來有什麼關系?”
過青林道:“既知幕後有人,為何會大搖大擺留下青蚨令呢?”
孔信思索片刻,立即道:“明明不留下青蚨令也可以的,門中的縱橫鏡早已和門中青蚨令連接,隻要通過門中傳語陣,就能實時獲得樊勝長老的位置,況且,如果真是要從門中找幫手以備後患,在知道有人監視的情況下,就應該會想辦法掩蓋這一後手,而不是在人眼前留下青蚨令。”
豐歡聽聞此語,也狀似想通了其中關竅:“而且,樊長老也沒必要找弟子專門傳話,在傳語陣裡頭吆喝一聲不就好了?”
孔信點點頭,“除非,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故意讓那人知曉他找了幫手,這是為什麼?”
孔信搖搖頭,剛要說“不知”,聲音卻瞬即遠去!
門後一隻手破空而出,徑直将孔信給抓了進去,過青林登時迎身去拉,卻沒沾上一片衣角,幹脆一躍,落在了院内,與此同時,豐歡也舉劍沖了進來。
那黑衣人将用手肘鎖住孔信咽喉,一邊道:“幾位小鬼,看戲也該看完了。”
接着半拖着孔信,轉向樊勝的方向,道:“樊長老,既然我好好和你說你不聽,那現在總該聽了吧。”
不等樊勝回答,他接着說:“既然你我二人都掌握了一些信息,不如合作?”
聞言,樊勝呵呵一笑,一臉厭煩的表情,仿佛蒼蠅鑽進來耳朵裡,也不忌諱那人手裡還拿着孔信,徑直就要打。
那黑衣人的手瞬間收緊,孔信的一張臉漲得通紅,不過盡管如此,樊勝的招式依舊不減淩厲,三尺青鋒直迎面門而來。
黑衣人雖藏身在孔信之後,但見樊勝這毫不猶豫的架勢,頓時也有些把握不準了。劍鋒越來越近,他也不敢去賭,就在劍尖距離孔信瞳孔隻堪堪半寸之距,他終于面色一變,腳下動作,想避開這一劍。
雖然勉強避過了這一劍,劍氣仍舊在黑衣人臉側劃出了一道血痕,正往外沁出絲絲血珠。
一招不中,樊勝立即起勢再攻,一招一劍,越來越快,招式迅猛,毫不收力。
黑衣人拖着孔信,閃避起來多少有些不夠靈敏,樊勝每一招他都想将孔信推到前面做盾牌,豈料樊勝絲毫不留情,幾招下來,就連孔信的臉頰身上都添了不少傷口。
又是一劍,黑衣人舉手去擋,握劍的右手都被劍氣震顫得微微發抖,眼看劍尖就要砍下來,不由得将左手上的孔信一推,右手最後一震,将樊勝的劍擋回去了些許。
孔信被猛的一推,喉頭直迎劍尖而去,趁着這個空當,黑衣人立即閃身後退,可還沒等其拔步,一道毫不減速的劍就直直刺穿了他的肩頭,将其釘在了門闆之上。
孔信望着越來越近的劍,千鈞一發之際,配合樊勝,下腰一彎,旁邊的過青林立即閃身将其拖走,樊勝的劍就直直擦着孔信的臉頰,刺中了背後的黑衣人。
趁着黑衣人暫時被釘住,豐歡立即召出法器,要将其綁住。卻料那人仿佛不怕疼一般,眼看着豐歡就要過來,立即順着劍柄,逆着掙脫了,肩頭上的傷口依次穿過劍格、劍柄、劍首,登時血流如注。他卻不管不顧,踩着門柱借力飛到樊勝近旁。
樊勝一劍還釘在門闆之上,黑衣人完全不給他召劍的機會,一劍就劈将下來!
“樊勝,你還真是不講情面,你門中弟子的性命,根本不配你放在眼裡!”
“他若是連這都避不過去,也妄為我雲門汀弟子了!”
又是一劍。
“好好好,樊長老當真是……鐵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