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示意聞慈翻開,“你看看裡面的内容?”
聞慈随手翻開一頁,給他翻譯了一下,倒不用裝,裡面很多專業用詞她本來也不認識,她随便翻譯了兩行,陳父已經驚歎不已,看聞慈的眼神一下子從女兒的朋友變成了可造之才。
“你有沒有興趣去學物理啊?”陳父問道。
聞慈:“……”實不相瞞,她上輩子物理很少及格。
陳父看她搖頭,頓時歎氣,“現在前沿的物理技術都在國外,外語不好,是學不到的。不,哪怕外語好,人家也不會教給我們……”他說着說着,又歎了一口氣。
聞慈老實坐着,對陳父的猜測從小領導變成了大領導。
這個思想覺悟,這個憂國憂民的意識,起碼也得是機械廠的中層以上幹部吧?
陳母聽不下去,解下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無奈道:“好了好了,你跟倆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小聞,别理你陳叔,他天天想着鑽研技術都想瘋了。”
聞慈笑笑,卻道:“那我們得感謝陳叔這樣的人才對。”
陳母一愣,對這個小姑娘更喜歡了。
紅燒肉已經炖在鍋裡,陳母也在客廳坐下,笑吟吟問:“我聽小滿說,你很喜歡畫畫?”
說到這個,陳小滿直起了腰,比聞慈還要自豪,驕傲道:“她都靠畫畫找到工作了!”
“哦?”陳母和陳父齊齊看了過來。
在他們的理解中,還真不知道畫畫能找到什麼工作,他們身邊和畫畫最貼近的東西,就是陳小滿喜歡的各種小人書,還有廠裡的機械設計師。
聞慈謙遜道:“也是比較幸運,正好趕上了市裡電影院招美工,就考上了。”
“美工?”陳母沒聽過這個詞。
聞慈就解釋了一下,“就是每到新電影上映的時候,電影院都要畫海報,向市民們宣傳,美工就是畫海報的。咱們白嶺市以前不搞這個,但其實很多大城市幾十年前就有了,比如滬市啊首都啊,咱們現在是要向他們看齊。”
陳母恍然大悟,“最近市裡的宣傳力度是更大了,這是從各方面向大城市學習啊。”
她又問:“那你現在考上電影院了,學校那邊怎麼辦?”
聞慈道:“我和校長申請過了,期中期末照常來考試,隻要成績合格,就能拿到畢業證。”
陳母欣賞地看着聞慈,這小姑娘不光有才能,想事情也很全面啊。
她摸了摸陳小滿的腦袋,“你要多和小聞學學,要多進步,我看她的思想比你成熟很多,上回我問你畢業想去哪個單位,是不是還沒想好?”
陳小滿顯然很習慣随時随地受教育,搖頭回答:“沒有。”
陳母無奈道:“還有半年了,你要抓緊時間想一想,不然臨畢業了再找可不容易,”雖然陳小滿沒有兄弟姐妹,不用下鄉,可也不能閑在家裡啥也不幹啊。
陳小滿也許是這半年受了聞慈熏陶,現在開朗了一點。
她聽了陳母的話,也不急躁,反而道:“反正這些單位都差不多,去哪裡都一樣,”她又沒什麼特殊天賦,隻能幹普通工作,那機械廠和百貨大樓的工人,有區别嗎?
不過,陳小滿忽然想起一件事,“廠裡是不是有工農大學生的名額?”
陳父想也沒想,“那都是給有特殊貢獻的年輕人的。”
“我也沒覺得我能去……,”陳小滿嘀咕一聲,看向聞慈,“我是想問問其他單位有嗎?聞慈成績很好,我覺得她要是能上大學肯定更好。”
這是真心實意的把聞慈當好朋友了。
陳父愣了下,神色有些遲疑。
他還真知道一點白嶺市工農兵大學生的狀況,但他道:“選這個,成績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思想覺悟和成分,要是能得個先進工作者之類的,倒是有可能。”
但這麼大一個白嶺市,想脫穎而出是那麼容易的?
哪怕他們機械廠,往常也是推薦挽救了廠子财産、或做出什麼突出貢獻的人,像是聞慈這種年輕人,進了風平浪靜的文教局系統,基本不可能有什麼立功的機會。
畢竟機關下轄系統又不是工廠,是能讓你暈倒在第一線,還是救火救災?
陳小滿聽了,有些失望,她是真心覺得,聞慈要是念大學了肯定更厲害。
聞慈倒是不在意,要是按公曆來算的話,今天是1976年1月1日,明年冬天高考就恢複了,她要是想要那一紙文憑,大可以明年自己去考。
她笑盈盈道:“不管念不念書,我們都要一直學習嘛。”
陳父贊同地點頭,“沒錯,人要是不學習就會落後,要是落後了,那就要挨打!”
陳父相當欣賞聞慈,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覺悟。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盲目沖動的年輕人,十幾歲,二十幾歲,也不是孩子了,但做出的事情卻極其不成熟,但聽聞慈說話,他能感覺到這小姑娘看着活潑開朗,心思很通透。
他對陳小滿道:“你要好好跟小聞共同進步啊。”
在陳家吃過晚飯,一大盤香噴噴的土豆紅燒肉,還有陳母不停給聞慈夾菜。
等吃完,陳母不放心聞慈一個人回家,還特意把她送回去,好在陳家離聞慈家不算遠,走路十幾分鐘的距離,等看聞慈進門了,她才離開。
聞慈進了門,先是揉了揉鼓起的小肚子,她都要吃撐了。
明天就是周末,聞慈撐得坐不住,索性拿起抹布掃把,把家裡打掃了一遍。
每到做家務的時候,她就無比懷念自己的掃地機器人、洗衣機……但是懷念一萬遍也沒有用,她悔恨自己怎麼不是學電器的——雖然她那點可憐的物理成績也學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