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慈這個遇強則強的脾氣,登時就要忍不住了,蘇林急忙拉了下她的袖子,其他美工見勢不對,急忙打圓場,“哎呦,我看小蘇美工這海報就夠好的,我還畫不出來這樣的呢。”
“就是就是,是于美工在美術館呆久了,可能眼界高了吧。”
“快,小蘇美工你給大家夥兒講講,你這是咋畫的啊?”
尴尬的話題到底是岔開了,聞慈哼了一聲,從包裡摸了顆水果糖來塞進嘴裡。
含着甜滋滋的糖果,她心情好轉幾分,蘇林怕她真吵起來,急忙給大家說自己的創作思路,隻是靈感這東西無迹可尋,他說得幹巴巴的,其實也沒什麼可借鑒的地方。
來了想法,付諸紙上,這其實就是他的創作過程。
但好的靈感大家沒有,試片過去好幾天了,大家的海報其實也都在着手制作了,隻是沒蘇林聞慈效率這麼高,他們瞅瞅海報,自己就能琢磨出來有什麼可借鑒的。
比如色彩,顔料用得不要太摳門,不然顔色稀淡淡的誰稀罕看啊?
一個小時過去,美工們心滿意足地走了。
聞慈還是不太高興,她關上辦公室門,心想什麼時候去瞅瞅二影院的海報,立刻問蘇林,“那個第二電影院在哪兒啊?”
“第二?”蘇林遲疑了下,“工人文化宮那邊,坐公交都得半個多小時,可遠了。”
聞慈嘶了一聲,算了算了,跑這一趟還不夠費勁的。
聞慈被麻煩一下子擊潰了打臉的想法,但于素紅沒有。
她等了半小時才等到公交車,在冷風裡凍得手腳冰涼,偏偏沒法不等,不然她走路回去得花兩個小時,而她也沒有自行車——往常白钰找她都是騎自行車去的。
好不容易回到二影院,一進去,正好碰到經理。
“一影院的海報怎麼樣啊?”經理看到她就想起來這事。
“還行吧,”于素紅淡淡道,說完,不等經理追問,便道:“我回去畫海報了。”
二影院的海報位隻有一個大的,但也不過是三米長兩米高,于素紅精心籌備了好幾天,從草圖、色彩小圖,到現在剛剛把畫紙黏貼到合适尺寸,每個步驟都十分精心。
她是本來預計在周四下午畫完,到時候張貼出去,驚豔大家的。
但現在——
辦公室其他人都在忙,于素紅一進門,臉色就沉了下來。
準備好的彩色小圖花了她整整一天時間,本來覺得很精緻,可如今怎麼看怎麼不對味兒,她一把抓過來就要撕掉,又猛地頓住——周内就要完成海報,她沒有再畫一幅的時間。
而且這幅都在經理那裡審核過了,要是重畫,再審核不說,還要被追問原因。
想到這裡,于素紅放下色彩小圖,扔到了桌子一角。
她胸口憋着口氣,怎麼樣都不痛快,但時間真不能再耽擱下去,現在都三點多鐘了,她兌好顔料畫了一陣,覺得手下的顔色跟故意氣她似的,全都不如意!
她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聽到辦公室有人回來,頭都不擡一下。
兩個放映員本來在說話,見到她正忙,也不好打擾,又結伴出去了。
等到又來了兩個放映員,四個人一氣兒進了辦公室,本就擁擠的地方愈發窄巴,于素紅餘光看到有人在看自己的畫,心中火氣更大了幾分,手裡畫刷用力,抹得更重了。
看什麼看,他們能看懂水彩畫嗎?
放映員們哪裡知道她在生氣,這個新來的美工本來就冷淡,從不主動跟他們說話。
誰也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所以他們好奇地張望了兩眼畫,什麼也沒說又走了,聚了幾張椅子一起聊天,趁着沒工作的時候放松一下。
聽到叽叽喳喳竊竊私語的聲音,于素紅的火氣越燒越旺。
她忽地扔下筆,“你們能安靜點嗎!”
辦公室裡一靜。
這幾個放映員裡男多女少,都幹了許多年活兒了,年紀大些,忍住了沒和她計較,翻個白眼,齊刷刷起身走了,“走走走,咱們出去溜達,别礙着咱們美工的眼!”
話一出口于素紅就後悔了,可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直愣愣杵着等人走光。
辦公室裡重回安靜,她咬住嘴唇,撿起畫刷繼續畫。
……
白钰進了二影院,熟練地找了個放映員,“同志,你們于美工在嗎?”
要是往常,他戴着羊絨圍巾肯定被人禮待幾分,但今天這放映員掃了他一眼,别說禮待,甚至還有點故意的不冷不熱,“你誰啊?”
白钰臉上維持着淡淡的微笑,“我是于同志的朋友。”
放映員“哦”了一聲,懶得理會,“我哪知道她在不在,你自己問去吧,”說完一扭頭就走了。
白钰:“……”
他其實知道于素紅的辦公室在哪兒,但人家單位,他總不能直接闖進去吧。
白钰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但想不通,這才上班三天,就得罪人了?
他看了看正忙碌的檢票員,又四下掃視,找了個放映員詢問,“同志你好,能麻煩你把于美工叫出來嗎?”他客客氣氣,長得白淨,一看就是正經單位裡出來的文職。
放映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走到辦公室門口,“砰砰”用力敲了兩下。
“你自己叫吧,”說完,也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