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安捏着票錢回去,将果脯票和梅子幹拿給李連花。
“小梁同志說後天想來家裡吃飯,給了我肉票和錢去買食材。
李連花聽完林沛安說的前半段,正想着後天做什麼菜招待梁月桐,又聽見後半段話,“小梁還給票了?這孩子也真是的,來吃飯就吃飯呗,咱家也少不了她一口吃的。”
林沛安笑着說:“她說要吃肉和鴨子,咱家有鴨肉票嗎?”
他家的情況他很清楚,雖然阿爸在中學食堂,工資不錯,一個月有二十塊,平時每周他們家也能吃上一回豬肉。
可要說是鴨子肉,他家沒有鴨肉票還真是買不到。
大隊倒也有人養鴨子,但那可不是說能買就能買到的,大隊的鴨子珍惜程度比肉聯所的鴨子還稀有。
李連花一聽林沛安這麼說,想着家裡确實沒有鴨肉票,豬肉倒是還好說,林福原每周都能拿回家。
她又看眼肉票,足足兩斤豬肉票,還有一斤的鴨肉票,眼睛睜大。
她家比大隊其他人家裡好,一周也能吃上一回豬肉,但那也是隻有幾兩的。
萬萬沒有梁月桐如此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兩斤豬肉票。
現在好的豬肉八毛一斤,鴨肉便宜點六毛一斤,梁月桐一拿就是五元,這五元都能買超過她給的肉票斤數。
這小梁家底真是不錯,大隊裡一家人的存款都沒小梁這出手闊綽。
有些人家裡連五元都拿不出來,掙多少工分就吃多少工分,年底下來一算賬一毛不剩。
李連花屬實是被梁月桐給震驚到,再有錢也不能這麼吃喝啊?一次性拿出這麼多肉票和錢。
“小梁怎麼給你這麼多錢?”
“可能她沒散錢吧,到時候把剩餘的錢再還給她。”
林沛安想讓李連花放寬心,漫不經心說:“阿媽你就别想了,我聽說知青點的吃食都不好,天天就是番薯粥,一點油水都不見。”
“小梁同志就算手裡握着這麼多錢票,也不好拿出來一個人吃獨食,可能借着來我們家就能吃上肉了吧。”
林沛安将心裡的猜測全盤托出,沒想到這猜測惹來一個爆栗。
林沛安揉着被李連花敲疼的腦袋,聽着李連花責備道:“胡說什麼呢,小梁哪是這種人,這話你可别給我說出去。”
“小梁要是怕被占,那她做咩要來我們家吃?來我們家吃,不還是會被你們幾個占便宜?這和她在知青點自己煮來吃有什麼區别?”
林沛安閉嘴了,不敢再胡咧咧,生怕再被李連花敲個爆栗。
他話鋒一轉:“到時候做好的肉,讓小梁同志帶回知青點就行了。”
李連花點頭贊許林沛安這個做法,“那就按你說的做,到時候就讓小梁裝着帶回去。
她看了一眼林沛安:“你不是說知青點那邊吃的不好嗎?你到時候把肉做成些耐放的菜,讓小梁帶回去能多吃幾天。”
林沛安哀怨道:“啊?又我做菜啊?最近要學校期末考試了,我要出試卷,很忙的咧。”
李連花白了林沛安一眼:“啊什麼啊?叫你做你就做,少花點時間看你那些小說,你就有時間了。”
林沛安着急喊道:“阿媽!你小點聲!”又看了眼緊閉的大門。
林沛安哪裡料想到阿媽為了讓他做菜,拿這個堵他的話,他最近偷偷藏着一本被禁止傳播的手抄本小說,家裡人全都不知道。
此刻被李連花大剌剌一說,心裡緊張萬分,有些做賊心虛的模樣。
“阿媽你以後别再說這件事。”
李連花不知道林沛安這是鬧哪樣,林沛安的那些書不都是可以看的嗎?怎麼如今這副緊張樣。
她放低音量,語速又急又快:“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什麼不該看的書?”
林沛安低下頭,不敢直視李連花的眼睛,支支吾吾“嗯”了聲。
李連花聽到林沛安的回答,也被吓了一身虛汗,她雖然文化不多,但是前幾年轟轟烈烈的革命,她也是見識過的。
那些被批判人的下場,沒有一個是好的。大隊裡有個中學老師,聽說藏了什麼書,就是因為那些書,被批判沒的。
這種禁書要是被别人發現,并且舉報到革委會,她家就完了啊。
她此刻又氣又急:“誰給你的?還是你花錢從哪裡買的?”
“借高中同學的。”林沛安說:“我下周就還給他了。”
李連花眼皮一跳:“你快還給人家,要是被人發現了,你就完了,你不想想自己,也不想想我們這個家?”
林沛安當時拿到這本書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他就想着别人也都偷偷傳閱,沒被人發現過,他肯定也不會那麼倒黴被發現。
被高中同學一忽悠,說書裡講的是愛情故事,他還沒看過愛情故事的書,一個好奇就借來了。
李連花嚴肅的神情,林沛安很少見到過,此刻被這麼一說,他也害怕有什麼後果,連忙承諾說:“阿媽,這周末我就上縣城将書還給我同學。”
見林沛安知錯就改,李連花松下口氣,又叮囑道:“去縣城的路上,你可得把你那書藏好點,聽到沒有?”
“我知道了阿媽,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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