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縣,何縣令府衙外,林若草百無聊賴的候在門外。
前去傳話的小厮進去的時間有些長,等的她有些無聊,她下意識地觀察着四周打發時間。
何縣令府衙坐落在秦安縣的正中心,旁邊兩條街的位置就是秦安縣的市集,周圍都是來往的小商小販,熙熙攘攘,鬧中取靜。
倒是個好地方。
有往來的背着葫蘆串的大爺瞧見她打量的目光,從杆子上摘下一根糖葫蘆遞給林若草:
“姑娘,來一串不?我這糖葫蘆可好吃了又甜又脆,還不貴隻要五個銅闆,買串嘗嘗?”
林若草剛想擺手,迎面一道斥罵聲傳來打斷了她的動作:“去去去,哪來的小攤小販在縣令府門口杵着擋路,快讓開,别驚了我們家夫人的馬。”
跟着尖銳女聲一道傳來的是幾聲馬鳴,一匹上好的白馬拉着身後那一輛金絲楠木做的馬車氣勢洶洶地從街口朝着她們站着的地方飛馳而來。
馬車上坐着一個婢女和車夫,那婢女高擡着下巴,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而她身旁的車夫明明手握着缰繩,卻不對這匹白馬有絲毫的約束,任由它在街上橫沖直撞,引得過路的攤販紛紛扛着攤子慌亂避讓。
那馬速度太快,不一會就竄到了林若草和糖葫蘆大爺二人身前,大爺年近古稀,壓根反應不過來,還沒來得及避開,就被這高高舉起的馬蹄吓軟了腳。
眼見這馬蹄就要踩在大爺身上,林若草趕忙從袖中抽出匕首,飛身上前,一手扶起大爺,另一隻手則握住匕首狠狠刺入白馬的前蹄,白馬痛苦的嘶吼出聲,鮮血噴湧而出。
整匹馬都栽倒在地,連帶着身後的馬車都搖搖晃晃,差點。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林若草擡起眼看向正坐在馬車上滿臉驚慌還沒反應過來的車夫和婢女斥責道:
“沒看到這有人嗎?”
她生着張冷面,本就十分唬人,此刻眼尾處還沾了兩滴剛剛從馬腿上濺出的鮮血,又為她添了幾分兇相。
本還十分嚣張的婢女被這一幕唬的氣焰都短了幾分,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後坐在馬車内的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無事。”
聽見裡面女子的聲音,婢女送了口氣,她想了想這位夫人的身份,再看向林若草時又挺直了腰闆:
“哪來的村婦在這亂叫,本就是你們擋路不說,現在還傷了我們夫人的愛馬,你知道這馬有多貴重嗎?你賠得起嗎?”
“這幸虧是沒傷到我們夫人,要是傷了我們夫人,你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林若草挑了挑眉,她看向馬車的前沿處,一般有名有姓的大戶都會在自家馬車的前沿上挂上代表身份的木牌,一來是警示他人,二來也是展示自家家風嚴謹,底蘊深厚。
可這架馬車前沿處,卻是空空如也。
“你家夫人是哪位貴人啊?”
林若草蹲下身将馬蹄上的匕首拔了下來,反手插進皮鞘裡:“報報名号讓大家都聽聽,看是哪位夫人如此顯赫,能在縣令門口縱車傷人,眼中毫無禮法可言。”
這頂帽子扣的夠大,那丫鬟一時啞了舌,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一個帶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身形纖細的女子從馬車内走了出來。
她沖着林若草的方向盈盈一拜,頭頂的珍珠帷簾随着她的動作搖晃,瑩潤珠光更為她添了幾分貴氣。
美人,哪怕看不見臉,也能感受到這是個十足的大美人。
“抱歉,是我未管教好自家女使,驚擾了諸位,我在這裡給諸位賠罪了。”
她身姿極軟,行禮的動作每一分都恰當好處,矜貴又讓人不忍多加斥責。
那女子說完站起身,将一個錢袋放在身旁婢女手上:“拿去,好好賠禮。”
婢女垂頭應了,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在場每一個人都賠了禮。
十兩雪花銀。
整整十兩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拿到了,不管是被驚擾的商戶還是看戲的路人,每個人都拿到了這十兩賠禮。
而作為差點被馬踩到的林若草和糖葫蘆大爺則拿到了足足五十兩的賠禮。
好大的手筆。
“諸位此事是我管教不力,還望諸位海涵。”
得了銀子,自然海涵。
周圍圍着的小攤販和路人都喜笑顔開的走了,就連賣糖葫蘆的大爺也沒再說話,朝着林若草作了個揖,千恩萬謝的走了。
隻留下林若草掂量着手上的銀兩,眉目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怎地還不走,難不成是訛上我們夫人了不成?”
聽着丫鬟的叫喊,林若草呲笑一聲,剛要開口,就聽馬車那女子斥責一聲:“住嘴。”
那女子走下車來,伫立在林若草身前:“婢子無壯,望姑娘勿怪。”
“姑娘若是還有什麼不滿,盡管開口,一應要求,凡我能者,我皆會滿足。”
二人站的極近,林若草動了動鼻子,濃厚的臘梅香摻雜着一絲微弱的梨香撲鼻而來。
她凝了神,這梨香,她聞到過。
在晴月那丫頭的身上聞到過,也在發現木大師屍首的酒肆邊聞到過。
林若草的手微微攥緊眼神一下子銳利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你誤會了,我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