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手指一松,一聲很輕的脆響,一枚螺絲釘被擱在了桌面上。
還沒看清紅繩上墜着的綠玉是如何模樣,對方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
冉照眠仰頭,就看到了青年的下颌線,恰逢對方垂眸看向他。
皮相骨相都極其優越,面部折疊度很高。
冉照眠緩緩眨了一下眼睛,祁硯衡已經開口道:“剛剛你床邊掉了一個螺絲釘,好像是護欄上的,你注意一下。”
冉照眠挪開視線:“好,我明天聯系師傅修一下。”
最近幾天睡覺,他确實感覺床邊的護欄有些不穩,晃晃蕩蕩的。
說完,對方去到陽台上洗了個手。
冉照眠的目光追在他的背影上,直至對方離開了寝室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收回視線。
還是吹幹頭發後,身旁突然湊過來了一個人,他才回過神。
冉照眠一看,是室友趙澤拖着椅子到了他身邊。
對方黑他一大跳,一扭頭就看到一口白牙飛過來還是挺驚悚的。
“你怎麼黑成這樣了?”
明明剛開學對方還是個小麥色皮膚、健氣開朗的少年,現在連五官都有點看不太清了。
趙澤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他最開始嫌防曬霜麻煩,一流汗黏黏膩膩的,就懶得塗。
現在認清了現實,整個人徹底老實。
“你還有多的防曬嗎?賣我一管。”
冉照眠将一管防曬塞到他手中:“你直接拿去用吧。”
小姨給他準備了很多,但他其實很少塗,總是會忘記。
“謝了。”
他倆不僅住一個寝室,也是一個班的同學。
都是愛玩愛鬧的年輕人,很容易就熟絡了起來。
正事解決,趙澤壓低聲音和他随意閑聊着:“我今天是第一次見祁硯衡學長,他怎麼長得……長得……”
冉照眠歪了一下肩,讓他準備搭上來的胳膊落了一個空,反問道:
“你沒好奇去學校論壇搜搜?裡面一大堆他的照片。”
趙澤反駁道:“那論壇裡還一大堆你的照片呢!”
主要是他天天對着冉照眠的臉,審美阈值拉得太高,沒把其他人說的當一回事。
而且,他搜一個男的照片幹什麼?
趙澤:“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趙澤的神态誇張,就差沒手腳比劃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
冉照眠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他還真沒有特意打聽過,大多時想了解一個人,他更信賴自己的親身接觸。
趙澤已經開了口。
“我們這個寝室原本是三人寝,走的那位據說之前追求祁硯衡學長太瘋狂,甚至偷學長牙刷和内褲、翻他垃圾袋,但學長沒給過眼神,直接搬了出去。”
“那人還跟蹤過,最後瘋得太過分,學校插手,直接休學回家了。”
冉照眠:“……!”
“學校裡追求他的人那麼多,但他一個都沒答應過,全部無情拒絕了,超級難追!”
冉照眠有些不明白:“不是都拒絕了嗎?那他風流的傳言哪裡來的?”
趙澤聲音壓低了些:“不還有校外嗎?他圈層和普通人不太一樣,聽說前任有模特、藝術家,甚至還有明星。”
“也是……”趙澤低喃道,“都有上過時裝周的前任了,和普通學生談戀愛的可能性确實很小。”
“我可沒有瞎編,據說是學校裡有和他同一個圈子的有錢人,他們閑聊時說出來的。”
說到這裡,趙澤不禁感歎:“我做夢都不敢想,總覺得是在網上才能看到的人,好不現實,居然出現在我身邊。”
說完,他看向身邊的冉照眠,見對方隻是安靜地垂着眸,于是問道:
“在想什麼,你不驚訝?”
冉照眠笑了下,他隻是覺得,這些八卦聽聽就行,一般傳言傳着傳着就會變味,而且都會誇張化。
所以冉照眠不對此發表意見。
“驚訝什麼?”
“就感覺很牛啊,我差點沒撲上去抱着人大腿自稱一聲老奴!”
說着,他看向身邊的冉照眠,越看越覺得不是一般家庭裡養出來的氣質。
“話說,你也是北市本地人……”他佯裝惶恐貧嘴道,“小人失敬啊,見過大場面的京爺自然不會少見多怪!”
冉照眠被他逗樂:“什麼是大場面?生日邀請格萊美歌手私人獻唱,想看電影了請奧斯卡影帝影後到家來現場表演,包場迪士尼舉辦派對,擁有私人飛機和超級遊艇艦隊?”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倒顯得有幾分認真,趙澤一下子就愣了,聲音都結巴了起來。
“你、你來真的啊?”
“怎麼?你沒做過夢嗎?”冉照眠歪了一下腦袋,無辜道,“那就多睡睡覺吧。”
“貝多芬還能為你譜曲,莎士比亞為你寫詩獻上贊美,這個場面夠不夠大?”
說着說着,他反而自己說笑了。
他天生一副真誠的模樣,幾乎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專注傾聽他在說什麼。
可對方笑開後,趙澤才發現,冉照眠有一顆很不明顯的尖牙。
隻偶爾在唇畔一晃而過,尋常人很難注意到。
分明還是眉眼彎彎,頭頂燈盞柔和地暈染在他周身,卻蓦地顯得頑劣起來。
“哎呀,我都瞎說的,你真信了?”
“冉照眠!!”趙澤立馬撲上去。
冉照眠笑着躲開他的手,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兩人都吓了一大跳,連忙收手朝着衛生間望去。
周旭東渾身濕漉漉的從衛生間裡跑出來,像是剛洗漱到一半匆忙穿上衣服。
他嘴裡罵罵咧咧道:“靠!衛生間的燈炸了!!”
冉照眠上下看了看他:“沒受傷吧?”
周旭東擺擺手:“沒事,我去聯系一下維修師傅。”
看到人拿着手機出去後,冉照眠收回視線,拿起掃帚去衛生間清理玻璃渣。
他一邊随口道:“你剛剛把學長說得那麼傳奇,但他好像也趕早八吃食堂去圖書館。”
趙澤一愣,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就平和了下來。
從小地方來到一線城市,那種好像和每個人都有着偌大差距,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焦慮和局促蓦地被撫平。
他屁颠屁颠上去和冉照眠一起整理衛生間,語調輕松道:“是哦。”
冉照眠笑了下,正好周旭東走了進來,解釋道:“師傅說明天下午過來,夜晚你們得摸黑上衛生間,小心别撞到了。”
兩人應了下來。
見衛生間被已經被收拾好,周旭東感動,佯裝擦眼淚:“好眠眠,好阿澤,哥沒白疼你們。”
趙澤“yue”了一聲:“肉麻。”
他越這麼做,周旭東越要撲上去抱他。
冉照眠沒參與他們的戰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休息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夜晚總想玩手機,像是舍不得睡覺,生怕睡早了浪費玩的時間。
但明天到底還要軍訓,在時間跳轉到零點後,冉照眠就放下了手機。
他睡眠很好,隻是對光線有要求,所以特意安裝了擋光床簾。
拉好後裡面一片漆黑,被四四方方隔離出一個單獨的小空間,很有安全感。
冉照眠很快陷入了沉睡中,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水喝多了,淩晨一點多又被憋醒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爬下床,像遊魂一樣遊到了衛生間門口。
剛壓下扶手準備推門,門卻被人從裡面陡然拉開。
冉照眠一個不察,撞進了一個帶有潮氣的溫熱懷抱。
冉照眠愣了一下,明明應該是陌生的氣息,卻又好像留存在記憶的某一處過。
對方應該剛洗漱完,身上帶着洗護用品的淺淡清香,幹淨又平和,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人。
已經和趙澤周旭東在一起生活了近10天,冉照眠知道,這不是屬于他們的味道。
在這個寝室裡,也隻有最後一個人了。
厚重的雲層被晚風拂開,如水的月光灑落進來,漆黑的陽台與衛生間交界處籠罩上一層淺色的光輝。
冉照眠得以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是祁硯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