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副沖突劇烈的情緒隻出現了一瞬,下一刻,祁硯衡就看到冉照眠恢複了如常。
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氣氛一時變得詭異起來,祁硯衡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向這位不速之客。
滿身名牌,貴飾堆砌,臉上帶着燦爛的笑,乍一看像是有錢人家開朗友善的小公子。
但肩膀内扣前傾,手臂雖搭着冉照眠的肩呈現出一副自然垂落的姿勢,但線條微繃,手指蜷縮。
目光凝聚在冉照眠臉上,似乎很在意他的反應。
或許是想展現出掌控局面、壓人一頭的松弛感,但在祁硯衡眼裡,很局促緊繃。
隻一眼,他的視線就收了回來,慢條斯理地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眼睑微垂,看不太清眸子裡在想什麼。
冉照眠已經将來人的手揮了下去,嫌髒般掃了下自己的肩。
聲音冷淡:“有事?”
“就是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突然很想和你聊聊。”
看到冉照眠沒有發作,強行将氣性壓了下去,趙禹有些意外。
然後似有所覺地看向對面的青年,所以……是因為這人?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趙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青年,卻是開口對冉照眠說話:
“哥,你的朋友?還是喜歡的人?不給我介紹介紹嗎?”
“怎麼什麼都不和我說啊,我可是有非常多的事情想和你分享,比如爸爸,還有弟弟。”
說着,他笑了出來:“哦,不是我,另一個弟弟,你應該很想聽。”
“哥,你怎麼不理我,是我讓你哪裡不開心了嗎?”
“噔”很輕的一聲,杯子被擱在了桌面上。
祁硯衡擡起眸子,看向冉照眠,對方的神色愈發冷淡。
目光緩緩下移,最後落到對方擱在桌面的手上,那隻素白的手指微顫。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手指緩緩蜷縮起來,收回放到了桌下掩住異樣。
冉照眠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一道聲音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不好意思。”
兩人的目光循聲看向對面的青年。
祁硯衡的語氣聽上去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意味,本就不是一個性子溫和的人,模樣又生得極具攻擊性。
身量挺拔修長,姿态随意地倚在靠背上時,看人顯得有些居高臨下。
“如果有事,請另約時間下次再聊,我現在覺得有些被打擾了。”
态度看似平和,但冷淡與傲慢明顯可察,理所當然又不可置疑地歸咎他人的冒犯。
驅逐意味明顯,沒直接說出來已然是最後的體面。
被對方的目光看着,趙禹感受到了一股如芒在背的壓迫感。
他沒有想到對方會出面說話,讪讪笑了兩聲。
“抱歉,我叫趙禹,是冉照眠的弟弟,想和他叙叙舊而已。”
祁硯衡不以為意,伸手朝服務員示意。
“你好……”
眼見着對方已經叫服務員過來趕人,趙禹臉色一變。
還糾纏下去就會很難看了。
趙禹連忙站起來,聲音卻輕飄飄的,有種故意惡心人的埋怨:
“算了,你不把我當弟弟,你隻認趙然星。”
臨走前,他到底還是沒忍住笑道。
“對了,你應該和然星很久沒見了,他還叫你哥嗎?他可是叫我哥哦。”
人一走,座位上徹底安靜了下來。
祁硯衡看着對面垂眸的人,臉上的血色似乎也沒有之前足了,燈光下透出一股蒼白。
但神色很平靜,情緒穩定得不像話,自控能力尋常人難以比拟。
這點祁硯衡早隐隐有所感受。
對方看似情緒外放,但其實放的都是他想讓别人看見的。
除了面對關屹,其餘時候好像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會傳遞出負面的能量影響他人。
就像現在,對方甚至還能擡頭朝他笑了下,眉眼彎彎的。
“抱歉,一點私事打擾你了。”
祁硯衡眉心一蹙。
但什麼都沒說,他沒有立場、沒有身份。
于是倒了一杯熱水,推向對方的手邊。
服務員端着鍋底上來,然後将菜紛紛擱在桌面上,最後盤點沒有漏單後,說了句“請慢用”轉身離開。
祁硯衡正準備轉移話題,冉照眠已經擡起頭先一步開了口:
“學長,我去調個蘸料。”
祁硯衡望過去,冉照眠正慢條斯理地用熱毛巾擦着手指。
兩人對上視線,祁硯衡看了會兒對方的眸子,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堵着的那股氣突然就散了。
他蓦地笑了出來:“去吧。”
冉照眠站起身來,剛走兩步,身後青年包容的聲音響起:
“這家店的油辣子和芝麻醬不錯,腐乳也可以,味重。”
冉照眠一愣,回頭看了祁硯衡一眼,剛剛還距離感十足的人現在心情卻好像好了不少。
“要是遇到了什麼事,來找我。”
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冉照眠應了下來。
他走到小料台邊,拿了一個小碗,舀了幾勺芝麻醬和油辣子,又添了一些腐乳,最後用勺子混成一團。
冉照眠端着一碗味重的小料,直直地朝着某一桌走去。
最後到正和朋友聊天說笑的趙禹身邊,兜頭潑下。
冉照眠看到趙禹的那一刻,他才想起來,對方好像考的是A大,和S大距離不遠。
今天遇到他,真的是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