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崔湛的小腿被她緊緊地抱着,少女跟牛皮糖似的,想抽也抽不開。他身姿挺拔,沒什麼情緒地垂眸:
“我這裡向來不缺仆婢。”
須臾,又話鋒一轉,“不過,倒是缺個暖床的小妾。”
小妾。
他說的暖床或許隻是字面意思,但在茯苓聽來卻完全不同了,愣愣的沒有動,他這樣無異于抛給她兩條路,是陪.睡,還是陪葬。
廢話,那當然是……
小命要緊了。
茯苓眼睛一亮,片刻,又猶猶豫豫地說,“那公子可以幫我找我姐姐麼?”
崔湛的表情卻倏地冷了下來,他不再理會茯苓,而是喚了個下人進來,冷漠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女:
“帶下去,教教規矩。”
茯苓正不解他怎麼突然态度大變,就被人一把抓住肩膀,幾乎是拖了出去。
空地上。
“你就是東宮送來的玉姬奴吧?”
妙娘皺着眉,挑剔地打量着茯苓:
“身為婢妾,你要知道,你是沒有任何資格同主君提要求的!主君要求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明白麼?”
對方這一席話,堪堪點醒了茯苓,怪不得剛才崔湛的臉色變得那麼快。他根本不是在讓她選,而是直接決定了她的命運。
那就是給他做妾。
也是,那種身份地位的男人,骨子裡怎麼可能不強硬?
茯苓低着頭一言不發,一陣劇痛突然從手臂處傳來,疼得她“啊”了一聲,竟是手臂被妙娘抽了一下,
盯着對方手裡那厚厚的戒尺,茯苓小臉頓時煞白,怎麼都到了宮裡還擺脫不了這個東西啊。
妙娘撫着戒尺,冷冷道:“既然娘子是少師的人了,那就仔細着點,别壞了規矩。記住,第一,你不能稱呼少師大人為公子,需得稱呼郎君或者是,主君。”
茯苓咬着牙,到底是懼怕那戒尺,忍着淚花點了點頭。
在她們家鄉小月洲,都習慣稱呼男子為公子,看來永安城的風俗還真不一樣。
之後,妙娘又叽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堆規矩。一言以蔽之,就是要聽話乖順,要對少師唯命是從,讓東你不能往西,指南你不能走北。
“另外,”妙娘還領着茯苓,進入了一個房間,她打開角落的箱子,裡面滿滿放的都是書,“這些,都是娘子需要看完的。”
“這是什麼?”
“秘戲圖。”
啊?
那,那不就是淫.書嗎?茯苓的臉騰得燒紅起來,不明白妙娘怎麼可以這般坦然,私藏禁書,是違反宮規的吧?
妙娘卻道:“在東宮,主君的規矩才是規矩。”
她指着那些書說道:“主君身邊沒有女人,今晚,主君定會召您侍寝。兩個時辰,将這些書全部看完,免得又沒規沒矩,笨手笨腳的,惹了主君不快。”
想想崔湛冷臉的樣子,茯苓心裡咯噔一聲,畢竟自己的小命還捏在那人手上,不得已拿出一本秘戲圖翻開,耳根連同脖頸都紅了個透。
隻要她一放下,手臂就會狠狠挨上一道戒尺,所以饒是燙手山芋,茯苓也不得不接着,睜大眼睛往下看。
妙娘繼續在耳邊道:“陛下天威難測,指不定哪天便廢了東宮。您身為少師的侍妾,待在東宮,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往後若是出宮,進了崔府,那裡的規矩比宮中還重,娘子還能這般遊玩戲耍嗎?”
茯苓忍不住問:“一個妾,也要學這麼多規矩嗎?”
妙娘冷笑一聲:“莫怪奴婢話說的難聽。年輕貌美,終歸是一時的,俗話說得好,花無百日紅。娘子若是有那本事,得了主君寵愛,生下一兒半女,也就吃喝不愁了,否則,就憑娘子與少師這般雲泥之别,來日少師娶了正妻,這正妻若是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您恐怕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雲泥之别”,“正妻”,哪怕此時此刻,還不是很懂這些話的含義,茯苓的心也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下,遲滞的疼。
卻不知道是為什麼。
……
崔湛懸腕提筆,正在寫字。
他性格極為内斂持重,筆下的字卻與他本人大相徑庭。
濃墨飽蘸,驚蛇入草、大開大合,像是随時要從紙上宣洩而出,酣暢淋漓,奔流到海不複回。
衛绶立在一旁,恭聲彙報道:“……已經帶去見過了陛下,上了皇室玉牒,賜的封号,是‘楚’。”
“楚王?”
衛绶點點頭,要說當今這位陛下還真是有幾分運道,親兒殺的差不多了,竟能找着這唯一的一顆滄海遺珠——流落在小月洲的私生子。
之前,他同主君遠遠見過那位楚王一面,其人紫袍金冠,玉帶風流,斜倚欄杆,眼下一滴淚痣,當真是顔若好女,貌比花月。
有人嫉妒他這一步登天的好運,竟是在背後,偷偷将他比作娈.寵取笑。
再想想這皇族謝氏,國主昏庸,血脈凋零,哪裡還有半分當初高祖時候,平定四海一掃九州的威嚴?
這大邺,早就該換個人來坐坐了!
“依屬下看來,這楚王大抵也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今兒陛下賞給他十來個宮女,他竟是眼睛不眨地收下了,帶着美人們馬不停蹄地回了王府,把門一關,便開始享樂。”
崔湛寫下最後一筆,聞言哂笑。語氣不疾不徐地說:“你看到的,未必不是他想讓你看到的。”
“主君的意思是這位楚王……表裡不一?”
崔湛用帕子擦去手上墨迹,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膚,“能在貴妃眼皮子底下逍遙這麼多年,還能活着踏進永安城,絕不會是心無成算的廢物。”
衛绶皺了皺眉,長歎一聲:“莫非咱們下任儲君,就是這位楚王殿下?若這厮不是善茬,主君,咱們的計劃可要提前了?”
崔湛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不必,眼下有人比我們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