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夜晚的流動半個月前在一瞬間凝結,随着川流車輛快速劃過的燈束、人生與各色噪音彙聚成的聲流,一切的一切都停滞了。
變異者嘶吼的聲音回蕩在這座死城的每個角落,此時光線消逝,太陽能路燈準時亮起,隻剩下在建築物之間流竄的風聲,偶爾凄厲的慘叫會短暫地劃破寂靜,通常隻是短促的一聲,很快就會再次沉寂下去。
起初住在十五層的孩子還能看見被慘叫聲吸引,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不過很快,躲藏在暗處的幸存者隻會和他一樣默然看着,等安靜下來後再從凳子上下來,去看一下門是不是還安全鎖着。
特别行動組的直升機保持着不會引起地面遊蕩喪屍的飛行高度,靠因在地球之外而僥幸沒有癱瘓的衛星信号導航,跨越了半個首都市最終在靠近市中心一棟三十多層的大廈頂樓頂降落。
小組隊長第一個從直升機上跳下來,是一個穿着黑色特質制服的高大男人,臉上戴的也是特質面罩,護目鏡擋住了他渾身上下唯一不受包裹的眼睛。
頂樓遊蕩的喪屍被落地的聲音吸引,拖着已經腐化半邊的身體緩慢的移動過來,被直升機内的隊員用消音槍爆頭——這是目前已知唯一有效擊殺喪屍的方法。
“秦姐。”一名隊員用手肘撞了撞隊内的偵查員,收起把仍發燙的手槍,準備跳機。
偵查本來是由秦蓁負責,或許是因為看到喪屍手裡捏着的積木玩具,又或者看到他們挂着腐肉的臉上蒙上灰翳的眼睛,一路上她看到形形色色的喪屍,惡心的恐怖的,都不及這些因感染死去的孩子給她的震動。
隊長拍了拍秦蓁的肩膀,開始分配任務,兩人奉命留在樓頂接應,他與三名隊員從東側唯一亮着光的窗戶進入十五層。
更為矯健敏捷的秦蓁打頭陣,小隊長在她身後掃清障礙,其餘兩名隊員等待破窗後依次下降。
秦蓁到達十五樓開始破窗,這層的玻璃似乎進行過改造,外觀與其餘的并無差别,其堅韌程度甚至超出讓執行過許多特殊任務的秦蓁,這個地方果然不對勁。
好在這次任務帶的裝備是災變後研制的最新款,強度比普通的軍/用武器高很多,秦蓁全力一鑿後,蛛網般的裂隙從鑿點擴散至整個玻璃。
成功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氣時,一道風聲撲過來,秦蓁擡頭,半空中竟然憑空出現一隻大半張臉露着鮮紅血肉的喪屍,正朝她撲過來。
秦蓁本能擡起手格擋,卻來不及了。
下一瞬她被腰部的繩子帶着甩到一邊,繩子猛地松了一段,喪屍僅剩一邊皮肉連接軀體的的頭被隊長一腳踢掉,隻剩一副不再動彈的無頭軀體被倒吊在空中,左右晃動,皮膚衣物摩擦在建築表面,細碎的皮肉組織沫和幹涸的血粘在牆上,不時被風像潮濕的牆皮一樣吹下去一些。
似乎是二十幾層層的逃生者,腳上綁着衣服床單之類做成的逃生繩,在下降途中變異,臉上和脖子上的皮膚是變異抽搐時在樓外摩擦的。
隊長一手扒着十五層的窗側,把秦蓁拉上去,在進入十五層時将無頭屍體腳上的繩子割斷,屍體輕飄飄落下去,砰的一聲砸在一個電動車上,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來,如同某種動物的警鳴聲,刺耳極了。
十五層唯一亮着燈的住戶早在他們破窗時已經驚醒,在這群着裝奇異的人翻窗而進的時候,默默退到房門處。
剩下的兩名隊員陸續進入,秦蓁舉槍瞄準。
十五層住戶背靠着門抱着的孩子放下,細細的兩條胳膊先是緊緊地摟着孩子,在槍口的威脅下将孩子放下,緩緩舉起雙手。
秦蓁看到被濕漉漉頭發遮擋下那雙滿是驚懼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祝擎示意保持警戒。
被放下的孩子因為不安緊緊抱着大人的腿,而後用顫巍巍的聲音說:“警察叔叔你們是是來救媽媽和我的對嗎?”
孩子的母親卻生怕他的話惹到這群人,立馬捂住他的嘴,重新将孩子托抱起來摸着他的後腦勺,不住地道歉,聲音嘶啞說了兩句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隊長朝他的隊員做了個手勢,三個黑洞洞的槍口暫時被收起來,接着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張證件。
他說:“我是隸屬中央臨時特别行動處第一小組的臨時負責人,祝擎。據有關部門查明,民間學者江泗涉嫌非法實驗、有目的性傳播傳染性疾病,請問女士與嫌疑人是什麼關系,政府希望您積極配提供您所知道的消息配合我們的調查。”
江糖:“江泗是我爸爸,爸爸是媽媽的老公。”
正沉浸在劇情努力醞釀情緒的江汜聽到這話,都想給江糖鼓個掌。
好小子,不愧是他的好大兒,這一手掩護打的叫江汜直想鼓掌。
江汜點頭,這時側身抱着江汜的江糖往外挪了挪,又用那極具可信度的純真童聲說:“警察叔叔可不可以帶爸爸去看醫生啊,爸爸已經病得兩天沒有說話了,糖糖真的好擔心……”
說完還用一隻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江汜:……我是廢物。
已經做好最差結果,完全沒有預料到情況會走向這樣的S-928:……
祝擎摘下護目鏡,眼窩偏深,顯得有些兇。他問:“你爸爸現在在哪裡?”
以江汜的直覺判斷,這個祝擎不是個好糊弄的人,江糖再怎麼聰明也就是個五歲的小孩,江汜有點怕他們對上,可他的記憶缺失冒然開口更怕多說多錯。
“爸爸他在實驗室病得起不來床了,我每天都去看他。前幾天爸爸還會和我說話,可是他已經兩天沒有理我了,變得和樓上總敲窗戶玩的張叔叔一樣了。”
敲窗戶的張叔叔……
怪不得樓上倒吊的感染者正面的身體磨損那麼嚴重,原來是想進入十五層——秦蓁不禁後怕,玻璃窗上已經被撞擊的出現了裂隙,要是再晚一些這對母子要怎麼去對抗一個死前正值壯年的感染者。
秦蓁每每意識到這些感染者已經死了的時候,心底都會悲哀不已,他的老師從前總是勸她改行,這樣過于多愁善感是不适合成為一名軍人的,但她去覺得心軟和鐵血是可以并存的。
政府基地在不久前已經在目前現能接收到信号的區域宣布,感染基因病毒感染者已經不屬于活人,并号召所有幸存者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快的到位于b市的政府基地。
感染基因病毒的“人”能在死後仍然保持機體的活力,甚至有一些個體能夠通過同類相食進化。感染危機全球爆發到現在半個月時間,從最初對危機應對毫無所知到對基因病毒有了準确的定性,雖然對病毒仍沒有确切有效的控制方法,但是政府已經決定組建由前沿醫學生物學研究者組成的疫苗研究組織,秦蓁所在小組的任務是将疑似基因病毒傳染源的民間科學家“江泗”帶回新成立的研究組織,病毒的制造者一定會是破譯病毒密碼的關鍵。
江糖抱着江汜的手偷偷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安撫性地輕輕拍了兩下,扭着身體從江汜身邊走開。
穿着小熊睡衣的江糖蹬蹬跑過去,張開雙手撲向祝擎。
祝擎眼見這熊崽子直直撲向他沾着喪屍血肉的腿,嘴裡罵了一聲,兩手一抄把江糖舉了起來。
江汜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下意識往那邊邁步卻眼前一黑,跌在地上。
被高高舉起的江糖在空中蹬着腿,高興地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