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既是緻命的毒藥,又是救命的藥劑,女王一個人完成了所有的研究,并醫治了所有的精靈。她隐姓埋名,離開王宮,與自己的愛人伊琳生活在樹下,開着一個破舊的小診所。
直到今天,在快樂的慶典時刻,女王和她的愛人終于把這一切公之于衆。
精靈們的歡呼淹沒了一切,他們不會知道新的神明已經誕生,也不會知道女王其實有個不存在的弟弟。
“如果我沒有成為神明,是不是就會和他們一樣被擦出掉,篡改掉記憶和狀态?”希達說。
拉法笑吟吟地看着她:“我們會記住真相,隻是不會告訴你。其實你如果沒成為神明,這一切也沒法發生,你是個編纂者,在今天之前,你還是一個處在神明和地上生靈夾縫中的人類。就像一個釘在紙頁之間的釘子,隻要你在這裡,這一頁就永遠不可能翻動。可你成為了神明,這一切就像是洛特蒂亞戈的閉環一樣,你也有你自己的閉環。”
“在這裡,你獲得了自己的神位,認識到了自己的力量,并第一次使用了它。它連根拔起了種植在這片土地上無窮年歲的母樹,就像拔起了無法纾解的沉疴,你将精靈們内心真切的希望變成了現實,帶回了回歸母樹的精靈,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迹。”拉法說。她像一個鼓勵孩子的母親。
“即使這個奇迹隻是個短暫的泡影?”希達說。
拉法不說話,她隻是讓希達接着看。
希達睜大了眼睛。
莎莎,那個曾經給他們帶路的女孩,一搖一晃地登上了花車,她的衣裙仍然潔白。
希達看着她蹲下身子,拉另一個女孩上來。
“快來,列娜!”
重獲生命的和重回清明的精靈們站在一起,他們共同存在。
沒人記得他們經曆過怎樣的分離。
“神明的力量不會被抹去,希達。你的确将他們帶了回來,這并不是泡影,是你創造的事實。”拉法說。
“精靈一族是大地與森林的民族。他們有着尖尖的耳朵,或長或短,這是因為傳說中他們是由一棵巨大的樹木所創造,來自根系的精靈與來自樹冠的精靈有着不同的形象。因為精靈們親切的造物主,根系才能與枝幹想交流,樹木才能獲得自由。這就是精靈的來源。”講述者啪地一下合上書本,他痛苦地皺起眉頭,“我不擅長講故事,也不擅長帶孩子。”他是洛特蒂亞戈,頭戴金冠,身穿白袍——一副傳說中神明的打扮。
希娜歌爾從他身後路過:“沒辦法,精靈已經很久沒迎來孩子了,看看他們吧,你下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可能就我這麼高了。”她已經褪去了恐怖的面容,随着時間之弦的撥動,她也變回了之前的樣子:一個完美的精靈。
隻是不知道是希娜歌爾的強烈執念還是精靈神身為洛特蒂亞戈的私心,希娜歌爾保留了那段恐怖的記憶,一段因為她錯誤決策而殺死自己的至親、摯友又将愛人推到對立面的記憶。希達在她的身體裡留下了種子,隻要她希望,這段記憶就會消失不見。可這顆種子一直沒有被觸發。
洛特蒂亞戈那天是在母樹原本所在的位置被發現的。不知道是母樹化成了他的身體還是隻是他更喜歡那個位置,反正他原本的身體也不見了,神明也不在意這個。等到希達一行人五味雜陳地返回母樹的時候發現這個新生的神明渾身赤裸地坐在地上吹葉笛,曲調十分難以入耳。
拉法當場上去奪下那片那片擾人的葉子,去把洛特蒂亞戈臭罵了一頓,飽含了各種各樣的怒氣。希娜歌爾當時意識到了什麼,她什麼都沒說,站在原地和自己的弟弟遙遙對望。他們的距離已經很遠了。
再然後,洛特蒂亞戈又在原地種下了一棵樹,這棵樹會長到多大無從得知,不過的确種上了。他還打算在旁邊建一個小木屋,修建得要比原來的醫館整潔些。
一切擾人的、令人厭惡的油污都被抹去了,隻剩下有記憶的人将它藏在心底。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如夢似幻。
拉法決定停下了,她回到了她的起點與終點,引導洛特蒂亞戈成為一位稱職的神明。
而希達應該再度啟程。
她還要回到聖瑟爾。她已經得知了萊基又拿着他的神格離開了這片土地,那麼很顯然,他會前往聖瑟爾,在那裡利用神格誘惑一位優秀的政治家陷入瘋狂泥潭,最終死掉。這是一切的開始。
希達無比清楚,自己站在了開端之前,她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踏出這一步,回到家鄉,這是她給自己留下的任務,也是雅西法爾引導她的目的。
她回家的時間點必須足夠精确,不能與自己處在聖瑟爾的時間相重合,也不能錯過聖瑟爾任何一個關鍵的事件;地點、地點也要精确,她的臉在聖瑟爾的一些核心人員那裡具有代表意義。她在人類聚居地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誰都不是,做一個完全的局外人和旁觀者,可在聖瑟爾,她仍然是一個盜賊希達·文,也仍然是一個貴族希瑞菈·文爾利特,即使她努力否認這個身份,在這種時候,否認是無用的。
“如果最壞的結果發生,聖瑟爾已經進入了無可挽回的境地,我希望在精靈的大地上發生的一切也可以在聖瑟爾發生,一切懊悔與悲傷都可以倒帶重來。”許久之後,站在瘡痍的聖瑟爾大地上,希達這樣由衷地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