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院門外層層回廊,未見人影,就聽得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逆子!”
葉小可帶着她摸到一處死角位置蹲下,透過半閉着的窗戶,能看到屋内站着一男子。
顧玥壓低聲音詢問:“那是誰?”
“淩家大少爺淩宇軒。”
那聽這語氣,對面應該就是淩家老爺,不是說淩宇軒年少成名,怎麼在家裡還被罵成這幅模樣。
屋内再次傳來異響,淩家老爺淩哲“咚”一聲将毛筆摔在桌上,筆落的那聲在沉寂的氛圍下顯得格外清晰,相隔這些許距離都能看到淩宇軒臉色越發慘白。
“你今日跑回來作甚!啊?!”
“我聽聞婷妹墜馬落水.....”
不等她詢問,葉小可湊到她耳邊及時解釋:“就是淩家大小姐,她同母的親妹妹。”
淩哲并不給淩宇軒解釋的時間,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聽,疾言厲色道:“我跟你說你了多少次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你偏偏好的不學,淨跟着你娘學這些婦人之仁。優柔寡斷如何成事!”
“可婷妹她....”
淩宇軒自城外快馬加鞭回來,聽到妹妹出事那一刻他已然魂不守舍,沒想到緊趕慢趕趕回家中,妹妹早已經被悄悄送走。她愛吃的糖油糕還在盒子裡好生裝着,可他竟連一面都沒能見上。
“我淩家綢緞莊,如今已得王公貴族賞識,入主王都隻是時間的問題,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一刻鐘都不可耽擱。”
親生女兒差點命喪黃泉,已經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如今心心念念的竟還是生意上的事情。
對于他這個父親,飛黃騰達面前親情又算的了什麼呢。
他不是沒有恨過、怨過,可又有什麼用呢。
從小到大他所接受的教導從來隻有算計,利益,什麼兒女情長、什麼愛恨離愁,那都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一般。
因為他是淩家獨子,是淩家大少爺,是淩家未來的家主。
“孩兒....知錯了...”
在淩哲面前他隻有低頭認錯,無論對與錯。
看到他認錯,淩哲的态度也緩和了些:“也罷,你既然回來了,為父還有要緊的事情要交給你去辦。”
“城北阮家下個月要替阮小姐準備生辰宴,你母親托關系已經拿到請帖,你可明白?”
城北阮家背靠當朝太傅一族,是阮夫人娘家的表哥,算起來,阮小姐還要叫太傅一聲舅舅。
如今阮小姐已到婚嫁之年,若能求娶到她,就能一舉從商賈晉升到官場之中。要說起來還要多虧阮家家業這些年沒落,不然就憑他們想要跻身官場,實非易事。
這其中的道理,淩宇軒立馬就能想明白,可是讓他開口,他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什麼?
怎麼說?
他的一生哪裡又是由得他自己做主。
“...全憑父親做主。”
“你明白就好,這些天就在家中好生待着,莫要生事。你母親這幾日心緒不甯,你明日陪她去寺中上上香,散散心。”
“是。”
淩宇軒不想恨自己的父親。
就算他從小不疼愛自己總是訓斥打罵也罷,讓自己成為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也罷,他都能忍。
可唯獨他想要用盡一切去保護的妹妹,哪怕淩哲能說一句不輕不重安慰的話,他都會把他當做一個父親來尊敬。
可是他沒有。
這麼多年了,真的有些累了。
門外早已有小厮候着,看到淩宇軒出來立馬迎了上去:“少爺,馬車已經在外面備好了,現在走嗎?”
“走。”
雖然摸不清時間,顧玥心下還是有些疑慮:“都這麼晚了,他還要去哪?”
葉小可噌的一下站起來,拉着她朝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還好我早有準備。跟我來。”
襄垣長街上,車夫駕車行駛飛快,身後還有葉小可不斷催促着:“看到前面大少爺的馬車了嗎?别跟丢了。”
“好的,二小姐。”
顧玥将葉小可拽過來坐好,再次詢問:“你怎麼知道淩宇軒今天要出門的?”
“穆葉景,哦就是穆家二少爺與淩宇軒有約,淩宇軒之前一直在城外打理鋪子,你看剛剛被罵成那個樣子還要出門,肯定是去望江樓找穆葉景打聽消息的。你不是要知道發生什麼事嗎?他兩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他就不能是出來喝悶酒?”
心情不好,出來喝酒逛花街對于古人來說也算是一種消遣了吧。
“你不懂,淩宇軒這個人真的自律到變态,我懷疑他的腦子裡隻有兩個東西。做生意,親妹妹。一旦牽扯到淩大小姐,他這個人沒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