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認識的這群人當中,除了沐函,沒有人再能像她一樣,善于利用自己的弱勢來攻人心防,綿裡藏針,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沐函能力不弱,她的性子也并非是個嬌滴滴的傻白甜。
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學會了以弱示人,多年沉浮職場之中,以退為進她玩得爐火純青。
說實在的,看到這樣的沐函,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本不應該走到這種地步的。
大四畢業季的那段時間裡,在一衆四處求職看不到自己未來的大學生裡,沐函最早找到工作,成了一個合格的牛馬。
每天奔波在工作與生活兩頭,日子過成了兩點一線。
好不容易與她們聚餐一次,常常都是一頓飯都吃不完的功夫,一個電話打來就要急忙趕去加班。
包包裡再也不是零食小說,隻剩下了為了應對随時出差備着的一次性用品和文件。
這樣折騰自己,視工作如命的人,說難聽點,随時猝死在崗位上都毫不稀奇。
那起碼付出總該有一些回報吧。
可事實上,那隻是她們這群初出茅廬的小孩,幼稚且天真的想法。
在這個吃人的社會裡,大家都默默信奉着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如果隻要努力就能得到回報,那就不需要天賦的存在了,大家都埋着頭去努力,豈不是都能得償所願,皆大歡喜。
隻可惜那時,大家都給這個世界賦予太過理想的濾鏡。
在她們四個人裡,沐函與她很像。
她們都太過年少輕狂,自負且不知天高地厚,總覺得可以憑借一己之力闖出一番屬于自己的天地。
卻在面對這個殘酷的社會時,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心境的改變下,四個人的友誼裡,最先疏遠的,卻是她與沐函。
追溯起源,那應該是她進入特派組的任命書正式下來。
言卿本就愛熱鬧,張羅着要大家一起吃飯慶祝,專門挑了沐函工作不忙的那天晚上大家約着一起聚餐。
那時候沐函正因為實習轉正的事情跟上司鬧得有些不愉快,飯沒吃多少,酒瓶空了又空。
沒多久有些上頭,說話也有些失了分寸。
她始終記得,沐函那天拽着她,眼眶紅着,歇斯底裡的對她喊:“顧玥,你知不知道我真他媽的羨慕你。你有,有那麼好的一個哥哥,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都有他當你的底氣。”
酒勁上來站都站不穩,拿着酒瓶就砸:“可我呢,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我要是也和你一樣,我就不至于我幹了整整一個月,一個月啊,我沒日沒夜加班加點,最後被領導一句話就給拿走了。”
言卿和葉小可趕忙攔住已經開始口無遮攔的沐函,瘋狂找補跟她解釋。
“顧玥,沐函就是心情難受,喝多了胡言亂語,你别在意。”
其實她真的沒那麼在意,她知道每一個人都不容易,也知道沐函這段時間過的很不開心。
隻是她向來不善于安慰别人,從來都是隻要其他人喊,她就一定到位。
她總覺得她們都在,她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不就應該在對方難過的時候成為彼此的依靠。
隻是沒想到這種想法的她,在别人眼裡才是最虛僞的那一個。
沐函大抵是覺得有顧澤在警局内,所以她進入特派組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也怪她,有關禦靈師的事情她瞞了所有人。
别人隻知道顧澤在警察局,隻知道她跟着一起從警校畢業進入一個單位裡。
沒人知道她禦靈師的身份,沒人知道她為了進入特派組熬了不知道多少個通宵。
正是因為她是家屬,是禦靈師,所以為了避免出現徇私枉法的情況,對她的考察更加上了一個層次。
一個月内100個靈體抓捕的任務,她把整個城市大街小巷蹲守個遍。
這也不過隻是核定考級的入門考察罷了。
最後的測試裡,她幾乎是半死狀态從幻境中被拖了出來。
有上級部門在盯着全程,顧澤身為特派組組長更是不可能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放水,那隻會害了他們兩個。
或許人心生來不平,在自己深處低谷時,總會覺得周圍太過耀眼的人讓人心裡生恨,她當然也會有。
她羨慕沐函和言卿每當逢年過節時一家團圓,羨慕葉小可被毫無血緣關系的爺爺奶奶寵愛長大。
她們都是普通人,是她這一生都無法體會到的平凡生活。
她的爸媽,她的爺爺奶奶,她從出生起就再沒有見過。
有時候她會恨,她會怨,為什麼她要是禦靈師,為什麼要她來承擔這份責任這份命運。
如果可以交換,她也想當個普通人,也想無憂無慮,每天隻需要考慮今天該吃些什麼,明天的工作該怎麼完成,雨天就在家裡睡上一天,晴天就去公園曬曬太陽。
生活還有比這更自在的活法嗎。
可她隻能一邊對外僞裝自己的身份,一邊在暗處經曆着朝不保夕的每一日。
可能她和沐函的陌路,是一早就已經奠定好的未來。
從那天酒後胡言之後,沐函就再沒有跟她們一起聚餐一起玩,可能跟其他人私下會有聯系吧,但她們兩個,卻是實打實的斷聯了差不多有大半年。
現在突然來到這個世界,她實在是看不清沐函到底想做什麼。
劇烈的咳嗽聲自屋内傳來,将她從回憶中拉扯出來。
謝塵逸要是在這出點什麼意外,恐怕齊瀾得跟她拼命。
正欲翻身下樓時,探知到有奇怪的靈力波動從不遠處傳來。
應該是她用了隐氣符,對方并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