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于車窗處緩緩飄下,侍從彎腰撿起領命而去,蕭翎收回目光掩飾住眼底的暗芒,繼續閉目養神,手裡又慢慢轉動起佛珠,半晌後修長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指慢慢收緊,捏緊手裡的佛珠,手背處青筋乍現。
那黑色佛珠上隐隐泛着暗黑色的光澤,隐約像勾勒出一幅奇怪的畫作,像是一張鬼臉亦像是蓮花的圖案。
此時永安侯府内,丫鬟婆子正急匆匆地端着一盆盆血水向外走去,雖步履匆忙卻不顯慌亂,一切都是訓練有素的井然有序。老夫人謝氏端坐在前廳,目光裡滿是擔憂與後怕,還有壓抑不住的怒意。
一聲聲慘叫聲,聽得老夫人頭皮發麻,她不敢想若是栀娘出事了她該如何?
産房内正是她視若親女般養大的外甥女許言栀,當初阿姊親手将栀娘親手交給她,要她好好照看栀娘,難道現在她連栀娘都護不住了嗎?
老夫人坐立不安,手裡的佛珠一刻沒有停下過,在心底默念佛經,祈求上天垂憐,憐惜她孤寡隻有一個栀娘。
老夫人身後站着的是永安侯府的三房當家夫人,分别是二夫人楊氏、三夫人李氏與四夫人鄭氏,三人俱是皺着眉頭候在門口,面色隐隐有些難看,總歸顧忌老太太的面子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就是了。
即使大房是嫡長一脈,也斷斷沒有妾室生産,讓侯府諸位當家夫人親自等在門外的道理。
可誰讓人家是老夫人的心尖尖呢,現在又受驚早産,連老夫人都親自來坐鎮,難不成她們這些做新婦的還能裝作不知此事?況且還出了那檔子事。
思及今日之事二夫人楊氏眼裡閃過一絲晦暗,拼命壓抑住心底漸生的歡喜。許姨娘這胎懷的可是大房的頭一個孩子,現今早産,指不定孩子就出了什麼問題,最重要的是許氏可是被大夫人王氏故意絆倒才早産的。
話說這永安侯蕭子川如今存活在世的有四子三女,其中男嗣二嫡二庶,女嗣俱為庶出。這侯府的嫡出便是大房與三房,而二房與四房則是庶出。
庶出子弟在侯府内素來不受重視,若不是前些年世子在外征戰無暇顧及房内諸事,侯府長孫怎麼也不會從他們二房裡出來。
侯府的長孫出自庶出二房,連帶着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
如今大房許姨娘竟然有了身孕,即使這胎隻是大房的一個庶子,楊氏也要捏着鼻子承認其身份的尊貴,必然是穩穩地壓在她庭哥兒頭上。可偏偏這個節骨眼許氏早産了,這如何能讓她不歡喜呢。
許言栀當初可是被老夫人視若親女,與世子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當初差點嫁于世子為妻。這孩子一旦平安降生侯府裡哪還有他們二房的地位,老夫人也不會放任老侯爺繼續看重庭哥兒!
人一旦享受過身處高位的滋味有哪裡願意再回到塵埃裡呢。
楊氏,出身五品官之家,當年楊父在戰場上立下赫赫功勞,又投靠在崇熙帝門下,否則憑她的出身是無論如何也勾不上永安侯府門楣的。
不論楊府現在如何顯貴,但楊氏自幼受的教養确實是五品破落戶的教養,在這深宅大院内倒也顯得楊氏有幾分天真靈動。許是蕭二爺自小看多了陰謀詭計,對這不谙世事,心機表淺的楊氏甚為喜愛,夫妻間倒也和睦。
畢竟當年這門婚事也算是他自己求來的。
三夫人李氏無所謂,反正隻是個孩子,她已經生下蕭三爺嫡子,這個孩子是男是女對她都沒有影響。四夫人鄭氏年前才嫁進侯府,一心想要經營好自己的小家,至于府上諸事一貫不過多詢問。
再說管家權老夫人雖早已經交給大夫人王氏,但也沒人有膽子動手。沒看見王氏已管家數年,可還時不時被老夫人喊去立規矩,晨昏定省日日不落。
誰不知道老夫人是站在許姨娘那一頭的!
當年許姨娘的嫁衣都繡好了,最後卻被王氏摘了桃子,當時老夫人撕了王氏的心都有,數年都不曾對王氏有一個好臉,這幾年王氏看似手裡握着管家權,實則處處受老夫人掣肘,晨昏定省侍奉湯藥那都是家常便飯。
楊氏沒有膽子動手腳,隻能在心裡祈禱衆仙家庇佑,讓許言栀生下女娘,萬萬不可生下小郎君!縱使是個郎君,也要讓他比不上庭哥兒聰慧,比不得庭哥兒讨喜…
就在此時,一個小丫鬟面帶喜色從院外進來,身上穿的淺碧色小襖,用銀線繡着蝴蝶穿花紋樣,發間簪着點翠雙蝶簪,邊上還有幾朵簡單的淺色絹花,一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在老夫人身前,高興地高聲恭賀道,“奴才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大喜,我家夫人有喜了!”
丫鬟驚喜高亢的聲音吓了楊氏一跳,定睛仔細一瞧,這不是大夫人王氏的陪嫁丫鬟綠腰嗎,随後又被這丫鬟的話給吓了一跳。
王氏有孕?!!!
什麼王氏有孕了!!!!
大房馬上就要有一個嫡子了!
那她的庭哥兒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