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老侯爺看老夫人仍舊挑選布料,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道,“人都已經到了正廳,不去瞧瞧?”
老夫人依在低頭挑選布料,阿碩滿月穿的衣服她要親自來做。“你确定人家來請安想見的是我?這麼多年我可沒看見楊氏這麼個時間帶着孩子來正輝堂給我這個老婆子請安!”老夫人眼裡明晃晃地自嘲,讓老侯爺有些無地自容!
大房王氏是他選的,楊氏雖說是老二自己選的确是他點頭同意了的,偏偏最不省心的就是這兩個兒媳,“這楊氏也着實不着調了些,回頭跟老二說說她。”
永安侯府的二老爺蕭翺,現下正在戍守南津關,再有兩年便能回邺城述職。楊氏當年因為有孕才沒有跟着一同前往。
“蕭翺在外尚未回府,與他能有什麼關系!還不是因為你?若非你給阿碩的東西太惹眼,那楊氏也不至于如此着急!”老夫人将手中的布料放下,“當母親的難免多為自己的孩子打算一二!”
她雖然疼愛孫子,卻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她終歸是後宅婦人,給阿碩的頂多也就是那些身外之物,可侯爺的偏疼可就不一樣了。而且有些話她今日借機點出來,總好過日後那些風言風語傳的永安侯耳朵裡強。
“阿碩不過是庶子,你才賞了東西便惹了他們的眼,我一個婦道人家,因為往事對栀娘多有虧欠,偏心阿碩在所難免,可侯爺您就不一樣了。”
“我那點東西她們可看不上眼,可侯爺您手裡的遠比我手裡的貴重許多!”老夫人意有所指道。
“不過是一點子東西,她們竟這般眼皮子淺!”老妻送了多少東西給阿奴她們都不在意。他不過是随手送了點小玩意兒便找到門口了,可見這些個兒媳平日對老妻是何種态度。
“侯爺這話說得可真是違心,你送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她們眼紅吃醋也是應當的!”老夫人伸手拿過桌案上的單子,上面赫然羅列這次永安侯帶回來的東西。
永安侯擡手抽出單子随手放在一旁,愧疚道“這幾年委屈你了。”
“哪裡就委屈了?當年是侯爺不嫌棄妾身,更是幫妾身接回栀娘,這都是妾身應該的。”老夫人常年浸淫于後宅,場面話說得極為漂亮。
永安侯對老夫人一直是愧疚的,當年任由父親抱走蕭翎,後來他又将蕭翾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老夫人膝下兩子沒有一個是在她膝下長成。
後來将許言栀帶回來,老夫人便将一腔母愛盡數傾注在她身上,這些他都知道,知道老妻心裡的痛苦,也知道老妻偏心許言栀。
所以他才在王氏進門時做主把管家權交給王氏,他不想看到蕭翎後宅不穩,直接從根源上直接斷絕了此事最好。
而他讓蕭允碩日後搬到前院,防的也是老妻日後鼓動他争奪世子之位。
可能是想到樁樁件件的虧欠,永安侯私底下又送了不少好東西來正輝堂,老夫人忍下心中的譏諷照單全收,有人願意給為什麼不收?她又從中挑挑揀揀私底下送去了碧落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正廳,楊氏正拘謹地坐在那裡。平時她來正廳請安都是幾個妯娌一起,這還是頭一回獨自一人坐在這裡。
老夫人素來不喜庶出,更不喜她這個生下侯府長孫的二房夫人,所以平時她都自覺不來這裡給老夫人添堵。
楊氏慢慢冷靜下來後已經察覺到自己此番冒進,但已經坐在這裡便容不得她後悔,楊氏苦笑着看了眼如臨大敵的蕭允庭,心頭愈發滿悶,悔意蔓延開來。
老夫人來時便看到楊氏拘謹地坐在那裡,一貫市儈的臉上帶着些許怯懦的讨好,眼底不禁閃過一絲煩躁和厭惡。
看到老夫人來,楊氏急忙起身拉着蕭允庭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語氣淡淡的,擺手免了他們二人的請安,直接走至上位坐下“大郎還小不用行禮,起來吧!”
大廳的垂花門大開,一股冷風吹過讓人不自覺寒毛豎起。
楊氏握着蕭允庭的手微微用力,硬着頭皮上前說道“母親,庭哥兒聽聞侯爺回府甚是想念……所以……兒媳才帶他來此請安。”話沒說完楊氏額頭便冒出細細的汗水,她知道老夫人不會那麼輕易同意,甚至還會被折辱一番,但她如今退無可退。
老夫人沒有理會外強中幹的楊氏,而是慈愛地擡手招呼蕭允庭上前,摸了摸蕭允庭白嫩的臉蛋,溫聲道,“大郎自是有孝心的,你祖父長年不在家,天可憐見的都沒見過你祖父幾次,難為你還念着他,今日你祖父一回府便送了不少東西給小弟弟,咱們大郎難不成是心中吃味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大郎就是腦子好使,隻見過侯爺一面便将侯爺的模樣給牢牢記住,想來這就是祖孫之間的天性使然。”楊氏在蕭允庭開口前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