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數次看到蕭允碩受寵的樣子,也無數次見過蕭允碩滿身狼狽的樣子。曾經那次誤闖内室蕭允庭看到了蕭允碩滿身的傷痕。
他和蕭允瀾一合計,莫不是奴大欺主?所以他們決定夜探栖野居。
一路暢通無阻,他們爬上圍牆,看到了阿碩,還有大伯身邊的親兵明護衛。
看着阿碩被明護衛一遍遍打倒在地,一遍遍站起來,滿身鞭痕,污泥遍布。蟲鳴星稀的夜晚,世子大伯獨坐于月光下,強大又神秘,就這麼冷漠地看着。
在阿碩連犯三次同樣錯誤後,世子大伯直接将他踹倒,言語滿是譏諷。
更看到明段押着一個滿身是血的犯人,讓他上前殺了蕭允碩,直言隻要殺了蕭允碩他就能活!那人宛如困獸一般,招招淩厲要置人于死地,阿碩身上的裡衣漸漸染紅。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回去的。隻記得第二天,蕭允碩一如既往往常般出現在他們面前,臉上挂着笑,與他們嬉戲玩鬧,好似無事發生一般,隻有時會下意識避着自己的傷口。
他們不蠢,世子大伯好心計,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們什麼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無上榮耀與無與倫比的地位相伴而生的是無比沉重的責任與汗水。
再後來很多事也不避着他們二人,漫天大雪中的廊下練字,破曉之時的馬步站樁,夜半時分挑燈夜讀,無人得知的生死戰,一天不落,三郎沒有一天是不帶傷的。
他們見證過他一路的颠沛流離,這些榮耀是他應得的。
蕭允碩如今得到的一切,他們心服口服,那種苦他們吃不來。不是簡單的讀書練武,是一遍遍把阿碩的傲骨打碎再重新組合,是一遍遍插手阿碩的身邊事,一點一點消磨掉阿碩身為人的軟肋,将阿碩變得不像阿碩。
他們想要的是完美的繼承人,冷靜的決策者,以蕭氏利益為先的蕭允碩。
至于蕭允澤,唯一對他的不公大抵就是他從不在選擇之列吧。可是在享受身份帶來便利的同時,本就要承受身份的反噬不是嗎?蕭允庭與蕭允瀾并不認為這是一種不公。
蕭允澤心中發狠,暗暗下定決心他定要比蕭允強,要處處赢過他。蕭允碩斜靠在蕭允庭身上,眼皮耷拉着,早已神遊,關于許言栀腹中之子他還是沒有想好。
臨産之日迫近,他反而比許言栀還要急躁。
心中既擔心她搶走許言栀的愛,又擔心她不喜歡他這個哥哥,他們相處不好會讓許言栀難做,更擔心許言栀生産時發生意外。
永安侯的教導總是用最簡單直白的話講述最複雜的原理,蕭允庭聽得認真,蕭允瀾努力打着精神頭聽,蕭允碩神遊,蕭允澤恨不得豎起耳朵來,每當遇到疑問就會立馬詢問永安侯,永安侯會先誇獎他,再解答問題,每次蕭允澤都會露出羞澀的笑意。再偷瞄一眼蕭允碩的情緒。
一天下來蕭允澤跟在永安侯後面,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尾巴。
蕭允庭看着無趣,更感覺蕭允澤不知所謂,蕭允碩坐到那個位置上他心服口服,但若是蕭允澤上位他可不買賬。
二房雖說是庶出一房,但他蕭允庭可是二房嫡出,侯府長孫,自小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是百般嬌寵地長大,都是蕭家兒郎,他也有一争之力!
至于蕭允瀾,他本就不在意這些,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站在高位,解了他母親的困境,讓父母和離,還他們二人自由。
不得不說,這思想就很超前了,蕭允碩第一次聽說時,差點來句,“兄台,老鄉?哪兒人?”
很可惜,蕭允瀾就是蕭允瀾,不是同鄉。
最後,經過永安侯的指點幾個小郎君已經頗具幾分大将風采,其中蕭允澤表現最好。
蕭允庭天賦尚可但遠不及蕭允澤,蕭允瀾确實對武學興趣平平,他自小性子擰巴,對武學隻要求不掉隊可。
因為永安侯府是武将發家,每個小郎君自小藥浴練體,李夫人當年私下倒掉藥浴的藥不讓他習武,惹得永安侯動怒,蕭翾離家。他把一切錯誤都歸于自身,感覺對不起所有人,尤其是他的父親。
後來被蕭允碩帶着練武,他又感覺對不起李夫人,畢竟讓他以文入仕是在為他考慮,母親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不練武又對不起祖父,以至于蕭允瀾一直對武學一事刻意回避,隻要求自己能達到永安侯最低要求便可。
“澤哥兒天賦心性都很好,不過遠不及阿奴,若阿奴自幼身子康健,其天賦必在你之上!”永安侯擡手捋了把胡子,忍不住開口道。
“有時間多向你三兄請教一下!”說完便大手一揮,指着蕭允碩說道“行了行了,你回吧,把身子養好再來練!”
今天将他喊來也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會因此輕視阿奴而已,畢竟幾個小郎君都來了,甚至比他小的蕭允澤都來了,蕭允碩卻沒來,這容易讓人多想。如今目的達到了,阿奴在這裡反而浪費時間,他身子可還沒完全養好,早早回去休息為好。
蕭允澤沒想到永安侯也會認為蕭允碩比他好,臉色下意識扭曲了一下,他死死咬緊後槽牙才沒有失态,恭敬守禮地向蕭允碩行禮,哪怕袖子裡雙拳緊握已是青筋暴起,面上依舊溫和懂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