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長舒一口氣,欣慰地看着大夫人,“隻是感慨我的孩子真的長大了!”她脫下鞋襪上榻,大夫人像幼時那般枕着她的腿,王老夫人輕輕地撫着她的秀發,看着女兒眼角的皺紋目光憐憫,滿是悔恨。
她的女兒會踏上一條真正的不歸路。
“當年,蕭氏霸道專橫,一入洛陽便大開殺戮,殺盡前朝官員,如此兇殘不仁你父親羞與之為伍,便率領天下文臣支持高氏高新祝于邺城搶先稱帝,也就是如今的崇熙帝,逼得蕭氏不得不乖乖就範,可蕭氏手握六鎮,八方雄豪莫不聽令于蕭氏,你父親也無可奈何!”
“崇熙帝沒有辦法,隻能讓你父親攜天下文臣與之對抗,加封為中書令,負責選定中正官,考察所有官員,定品考核,以此來遏制蕭氏…”她還是選擇為琅琊王氏隐瞞下一些事實,對她的女兒說了謊。
大夫人躺在王老夫人懷裡,明明是母親的懷抱,明明屋内點着炭盆,怎麼就這麼冷呢?
蕭允碩那夜接連出手最後換來陳府醫一通責罵,惹得陳府醫每日兇巴巴地來給他診脈,然後滿臉憂愁離開。蕭允碩面不改色喝下一整碗湯藥,迎面就對上朗銘不解的神色,“主子,為何不直接将事鬧大?這樣世子就有理由休妻,扶許夫人為正室,到時主子就是嫡子!”
聞言,蕭允碩輕笑出聲,“你以為正妻之位這麼簡單?當年王氏憑什麼為正妻的?憑的是琅琊王氏在她身後站台,阿娘身份上的短闆還沒有被彌補上來,此時扶為正妻隻會成為一塊活靶子!”
“不是有主子您在嗎,誰敢如此冒犯許夫人?”
“我已經被立為世子了嗎?還是祖父或者父親公開講過要将侯府的未來交給我?”蕭允碩反問道,見朗銘說不出話來,又繼續問道。
“還是我手裡有幾十萬大軍随時都能揮兵南下攻占邺城?”
“亦或我手握天下之财掌國庫虧盈,以此控制朝政?”
“可是,主子的人已經滲透到各個勢力,細細算來也不差啊!”朗銘幼時被蕭允碩所救,最是看不得有人說蕭允碩不好,即使是蕭允碩本人也不行。
“那終究是小道,最多能讓我占個先機罷了,如今的我頂多是得了祖父與父親的青眼而已,若想真的坐到世子那個位置,還早得遠,蕭氏本族的認可,六鎮将士的認同,還有整個勳貴集團,這些我都沒有!”
“等我功成名就之時,阿娘即使身為妾室又如何,我不提自也有人會提出将阿娘扶正,即使困難重重也有人主動上前踏平此路。到時就算是妾室,世人見她到也要尊一聲許夫人,不是現在的許姨娘,更不是如今世人口中的蕭許氏,而是許夫人!”
最近王夫人與蕭允澤之間的關系迅速修複,對此他不置可否,一旦大夫人知道害她早産傷了身體的人就是蕭允澤,那時蕭允澤必會受其反噬,所以他并不着急。至于琅琊王氏,想要離間他們的關系更簡單,畢竟大夫人這麼多年的苦楚,永安侯府占五分,那琅琊王氏便要占四分,剩下那一分是她自己不争氣。
此二人不足為懼。
至于現在,于永安侯府内蕭允澤永遠越不過他,更重要的是,蕭允澤能接觸到琅琊王氏,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蕭允澤是有用的。端看如今這般,琅琊王氏并未完全放棄大夫人,至少王老夫人的拳拳愛女之心是真的。
多可笑啊,人還真是矛盾,對大夫人這麼多年的酸楚視而不見,卻在關鍵時刻出來站台,利用得徹底,疼愛地又不真心!
蕭允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王家關系親密起來,時常去王府小住,一去就是半個月,對此老夫人一直不予理會,甚至壓着許言栀不讓她動手。
在女主滿月前,先迎來的是千秋宴,今年崇熙帝有意大辦,前不久大軍剛剛出發六鎮,皇帝此時大辦千秋宴,戶部尚書實在拿不出銀子來。
聽聞戶部尚書于宮門外死谏,勸說皇上收回成命無果,最後一頭撞死在宮門外,其家人也被貶為奴,一場大雨過後,宮門前沉疴的血迹被沖刷殆盡,太陽初升,千秋宴聲勢浩大世人皆知。
甚至南陳都特意派遣南陳太子柳千涫帶領使臣前來恭賀皇帝壽誕。此次南陳太子來訪北齊所帶的禮品是以往的兩倍之數,入城時聲勢浩大。蕭允碩站在酒樓高處遠遠地看了一眼,之前便有聽聞,南陳太子柳千涫曾奏請南陳皇帝迎回南陳皇後及流落北齊的皇子皇女。
隻可惜這個奏章被南陳皇帝打了回來,蕭允碩倚着栅欄,遠遠望着那個南陳太子,隻覺得他與三公主姐弟二人眉眼并無相似之處,三公主與四皇子長相姝麗,像極了陳皇後。而這位南陳太子卻是面如冠玉,長着一雙丹鳳眼,很是妖娆。
印象中有這樣長相的隻有三嬸母,三嬸母的長相可以稱一聲名動天下都不為過,畢竟當年老夫人就是沖着這張臉去的,蕭允瀾的長相便像極了三嬸母,不過更顯英氣些,比之這位南陳太子又顯得有些不足。
“這就是那個太子?”孫骐珏突然從後面伸出一個頭來,遠遠瞅了一眼嗤笑道,“他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當年崇熙帝将陳國皇後當作戰利品帶回宮,并且為其冊封了陳美人這個屈辱的封号,可以說某種意義上陳皇後就是崇熙帝榮耀的勳章,他是不會輕易松口的。
齊國後宮并無美人這個位份,這是崇熙帝為了彰顯自己的戰利品特意封的,陳美人顧名思義陳國進貢的美人,位份比同正七品的禦女,甚至不如。
這麼多年來陳國都沒有什麼表示,甚至隻言片語都不曾有過,可見是早已放棄這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