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射而來的夏日驕陽快把她逼瘋了。她看到艾斯黛拉額上大汗淋漓,注意到對方的腳踝已經被帆布鞋割出一道紅痕,整個身體都因為腿腳發麻微微搖晃。但是……她能做什麼?
除了扶住艾斯黛拉的肩膀以外?
她一直盯着警察,舌尖的話卻始終無法蹦出嘴唇。一旦說出去……就是火刑嗎?
她不怕死,但她害怕火刑。即便明知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火刑和叛國毫無關聯,但就像明知眼前的人并非艾斯黛拉仍會感到難受至極一樣,從小根植于骨髓的抵觸并不會被理智消滅。
自身肉體凡胎,身後空無一人……在這個世界,她好像的确沒有任何違抗規則的資本……
不僅違抗壞女人會被電,稍微教訓一下幾個毫無素質的垃圾甚至還要被活活燒死……
人生二十二載春秋,蘭斯洛特的大小姐頭一次感到了茫然無力。
什麼也做不了。
不想看艾斯黛拉在這受罰,自己就得上十字架。
“有沒有傘?”宛如撞得頭破血流的困獸,潼恩有氣無力地瞥向賽迪:“太陽太大了。”
“這點太陽都受不了?”小警察抱胸嗤道:“這可比火刑好多了。”
“……”
潼恩沒理會,一步跨到了艾斯黛拉另一邊,身體正好擋住太陽。
也擋住了兩個警察。
“喂!”
賽迪想推開她,所幸被她哥攔住了:“沒事,維戈小姐快寫完了。”
的确。
一行行工整娟秀的字體,宛如機器印刷般落在白紙上,此刻已接近尾聲。
潼恩扭頭,對着她哥的臉,實在恭敬不起來,别别扭扭道:“喂……你把記事闆給我吧……就借我一小會,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用來做什麼?”
還好,這個長相酷似她哥的人似乎性格也和她哥一樣虛僞和氣。
“扇風。”
潼恩回答,接過闆子轉身就哼哧哼哧地給艾斯黛拉呼呼扇風。
可惜沒殷勤多久,艾斯黛拉就寫完了。擡頭将紙稿遞給對方,撐住椅子想站起身,身體卻左搖右晃。潼恩連忙把記事闆塞回警察懷裡,一手攬住同伴肩頭,一手撐住對方胳膊,慢慢扶起。
“可以了嗎……警官大人?”
聲音透露着炎熱和虛弱,潼恩忍不住抱得更緊了。
看向親哥的目光也更加兇狠。
“小姐的字很漂亮呢。”警察笑道,收起了兩張紙:“可以了,回去上課吧。”
“謝謝。二位辛苦了。”
艾斯黛拉略一欠身,轉向潼恩微微勾唇:“想抱到什麼時候?”
“就抱……”
潼恩委屈嘀咕,說完才想起什麼,猛地松開手,彈出去半米。
臉已紅成大龍蝦。
受夠了!
她怎麼又認錯了?!
萬幸剛才聲音太小,好像沒人聽見,警察向奧蕾莉亞公事公辦地鞠了一躬,帶着小警察走了。
潼恩隐約看見,他捏着的那兩張紙裡,似乎夾了一張卡……
還有兩分鐘就下課了,二人幹脆在不遠處的柱子後等到老師走出教室,才一前一後進去。
一窩蜂的人又湧上來。
“奧蕾莉亞,警察找你說什麼?”
“你犯事了嗎……?”
“蠢蛋!奧蕾莉亞怎麼可能犯錯?肯定是這個白癡惹的禍!”
“可是這兔子看起來真的好可愛哦……”
“兔子都很笨的。”
七嘴八舌,真熱鬧……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讨論商品的語氣!
潼恩趴在桌上,拳頭反複攥緊,最終無力松開。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兔耳朵啪一聲彎曲,堵住兩隻人耳。她将腦袋深深埋在臂彎中,強迫自己睡覺。
夢裡有她金碧輝煌的蘭斯洛特古堡。
可惜她沒做成夢,上課鈴一響,她就像個正常貪睡的學生一樣迅速彈起上半身。
和大家一樣起立,彎腰,坐下。
保持筆挺的坐姿目視前方,聽着一個字都聽不懂的怪異課程。
殘霞如血,窗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面影。她的思緒就和這道影子一樣模糊。
“走吧,阿蘭?”
身後的人低聲輕笑,打斷了她本就混亂的思路。
“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