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步入社會後還返校資助過校園建設,據說現在的藝術館和圖書館都有他的資金注入。講完這段以後王安安怕桑枝不信,還補充了一下,我們校圖書館有沈爺的照片,我要不要現在帶你去看。
然後,她擡頭,就看見了校門口馬路對過穩穩當當停的桑啟航的車。
再然後就出現在這裡。
就好像過山車沖上雲頂突然斷電讓你坐在頂空幹等機器修理,又好像是夾心奶油面包咬完以後滿嘴綿軟滿足到時候,卻發現另外一半全掉在地上,就像是電視劇正放在要緊關頭唱起了片尾曲,勾得人牙關咬得直癢癢。
桑枝把熱可可推到了一邊,錯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就從包間門口傳來。桑啟航一臉笑容領着人進來,肖筱涵官方微笑招她去喊人。
開始了。
他們需要的表演正式開始了。
叔叔阿姨打了一圈招呼,收下一籮筐漂亮懂事個頭高的誇獎,再例行來了一遍在哪個學校上學、成績如何的關心,一行人才終于熱熱鬧鬧圍桌落座。又是一陣寒暄天氣冷暖之類的應酬話,直等到菜品陸續盛上,桌前灼灼烈烈,熱氣騰騰,才總算是正式進入到大人之間的話題。
桑枝覺得自己表現得好不錯,捯了一塊芥末蝦球放在面前精緻的小餐碟裡,清閑地吃了起來。
總算沒人在搭理她了。
窗外寥寥幾棵孤樹兀立,厚重的玻璃窗隔絕了樹上三兩鳥叫。偶爾可見枝葉微搖,樹影婆娑,枯葉在月光的掩映之下宛若蝴蝶撲簌而落。
一高一矮兩隻八哥,背着月色,枝頭嬉鬧。
蓦地,上菜的服務員一扯紅簾遮住視線。富麗華貴綢緞布料一隔兩重天,再也沒了看頭。
偶爾開合的廳門,服務人員揚着笑臉,報着菜名,桌上推杯換盞,大家喜笑顔開。
門将關未關時恍然聽到了兩聲外放的Hip-hop,不待視線挪過來,大門已然關合。
桑枝揉了揉眉心,料想定是王安安的故事,聽得太讓人上頭。
*
廳内盎然笑語其樂融融,殊不知一門之隔,餐廳經理正臉色惶恐地道着歉。
大堂經理的腰已經彎得快要對折,“真的是萬分抱歉,我們還有一間更大的包廂,您看能不能高擡貴腳移步樓上?”
一邊小心翼翼看貴客的臉色,一邊狠狠咒罵那個跟他競争總監職位的孫子。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肯定是他為了跟他搶職位出的下三濫手段。明明三樓的包廂早一周就被陳先生預定了,可現在坐進去的署名卻是肖小姐。三層以下他負責,三層以上歸那個人管。現在這一招,不僅讓他得罪兩邊貴客,還讓他硬着頭皮主動幫對手迎财神,真得氣得人肺疼。
堂堂星級酒店出這樣的岔子,就算是一般酒店鬧出這種低級錯誤,别說還想着分公司總監職務,他現在這個經理都别想幹下去。更何況這次兩桌都是大人物,人都得罪不起。把已經在吃席的一桌趕出去再換成現在這桌主,那就是兩頭都得得罪。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看面前這位能不能高擡貴手,願意放他一馬了。
大堂經理有苦說不出,隻能頭上癟了一腦門官司,等候發落。
陳立忻也氣不打一處來,被沈禾舀賴了一周,才硬着頭皮把沈竹瀝騙來吃這頓飯。沒想到好不容易組了一場商務,人都領到門口了,包廂被人占掉了。他打娘胎出來就沒遇到過這種糟心的事,打定主意要理論一番消消火氣。
翻預定記錄的時候氣得手都點岔了,外放了一段Hip-hop出來。重點是這段Hip-hop隻有8秒鐘,8秒之後還會自動播放下一段“未成年人不得擅自領略”的風景!吓得陳立忻忙着關掉的時候,又誤點成了音量加大。等到半天才找到那個黑字白紙的訂單,一通操作下來之後,他心裡的氣早就悶得老大。
陳立忻指着白紙黑字老大的火氣直竄,“恩貴苑,和墨梅閣,你好好跟我解釋解釋,這六個字你們是怎麼搞錯的?哪兩個字長得像,讓你們能不小心看錯了?”
彼時“恩貴苑”的酒菜已經上齊,送菜的服務員剛開門就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彎腰哈背地被訓,愣了一個神才想起來把門帶上。
門縫開合間,沈竹瀝夾着根煙,白霧緩緩騰起間餘光不經意一瞥——
少女乖乖巧巧地坐在靠牆的位置,明晃的水晶燈光襯得她白淨的皮膚少了些血色,富麗堂皇的牆紙上勾勒出的剪影讓她顯得肩背單薄。
臉上挂着客套的笑,神情卻淡漠疏離,空洞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名的遠處,不曉得外面的什麼樣的景色勾起了她的漫天胡想。
直到服務員不識趣地挂上了厚重的窗簾,徹底隔絕一幕恬淡夜色。
她臉上原本就零星的疏冷笑意也猝然消散,眼神倏然冷厲,滿臉不耐,像隻長滿刺的小刺猬。
銳刺倒鈎起來的模樣倒像是,
一貫地,
肆行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