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就這樣丢路邊啊,它們兩個太小了。
沈竹瀝下了台階,也蹲了下來,兩個人距離很近,膝蓋幾乎撞在一起。
煙草味若有若無,竟然有點好聞。
“養過嗎?”
桑枝點頭,又搖頭。
就養了一個月,那時候年紀還小,也不是她全力照顧,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阿姨,不知道算不算養過。
回答得似是而非,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沈竹瀝倒沒追問,他擡手一抓,提着後頸從裡面拎出來一隻三花貓。
“嗚呼,還是隻小美女人。”
桑枝低聲提醒,“你小心點,别被抓到了。”
沈竹瀝不在意地笑笑,拎着小家夥慢悠悠地轉個圈,把煙叼在嘴上,又騰出一隻手出來拖住小貓咪的屁股。
小貓呈躺的姿勢落在他的掌心裡,仰面對着他們,小腦袋配大眼睛顯得更可愛了。
沈竹瀝把它放了回去,同樣的手法又抓出來一隻,放在手裡抱了抱,最後都放了回去。
“你運氣挺好,龍鳳胎。”
“……”桑枝斂眉說他,“瞎說什麼呢。”
沈竹瀝眯着眼笑,痞痞的語氣,“養貓的不都是這樣喊麼,你以後就是他倆的媽媽,一公一母。大哥狸花,妹妹三花。”
“誰說狸花就是大哥,三花也許是大姐呢。”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狸花一看就是大哥。”
桑枝忽然覺得他們說的這個話題有點幼稚,不跟他争了,大哥就大哥吧。不過要說都是她“生的”雙胞胎,有點羞羞的。她才剛剛18歲過幾個月,還不習慣突然做别人媽媽,貓媽媽也不行。
桑枝清了清嗓子,很認真地下結論,“不管狸花是大哥還是小弟,以後我才是他們的大姐。”
沈竹瀝挑了挑眉梢,點着頭笑,“行,你是大姐。”
話沒錯,但總覺得就是怪怪的,總感覺他話裡有别的意思,可是一時她又猜不透是什麼。
沈竹瀝彈了下煙灰,猛地吸了兩口,一根煙已經被他抽完,順手被他摁滅丢進了垃圾桶。
人扔了煙,步子卻沒往回走。
桑枝隔着綠化帶的距離喊,“去哪?”
沈竹瀝人已經跨上了馬路,背着身擡手揚了揚,聲音全撂在後面。
“幫大姐買貓糧。”
話剛說完,身影已經出了視線。
桑枝蹙了蹙眉,心想這人怎麼幹什麼都快,騎車快,抽煙快,走路也快。
這邊剛感慨他動作快,那邊沈竹瀝倒配合得好,一轉眼功夫人就回來了。
手裡面提着一袋大東西,一蕩一蕩地走過來。
看起來步子慢悠悠的,人卻很快就到了她跟前,把塑料袋往她面前一湊,得意洋洋地,“你雙胞胎有口糧吃了。”
桑枝無語地接過袋子,打開一看還真是貓糧,而且特意買的是幼貓糧。
她收攏袋子,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說完以後又覺得誠意好像不夠,補充了一下,“改天請你吃飯。”
沈竹瀝舔了舔後槽牙,這句話不少姑娘跟他說過,他本來也有一萬句話可以随便回。
比如,“你這是在約我嗎?”“這麼想請我吃頓飯啊。”“改天是誰啊,有你漂亮嗎?”像這樣撩逗的話曾經他都快說爛了,不知為何今天一句都沒說出口,最後老土地回了一個“嗯”。
萬能聊天結束語,簡稱死亡聊天大法。
桑枝以為他同意了,也松了口氣,畢竟加上餐廳碰到他那次,已經好幾次麻煩沈竹瀝。如果可以請他吃個飯,好好答個謝,正好可以把那件外套還回去,也就不會平白欠别人人情了。
桑枝不知道她一連串微表情全部一個不漏被沈竹瀝收入眼底,他沒明白為什麼她會大松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吃完這頓飯以後,就能跟他兩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
察覺到他的視線,桑枝擡起頭,“你怎麼了?”
沈竹瀝擡了擡下巴,“袋子裡還有一雙襪子,換上吧。”
桑枝一愣,手伸進去翻了兩下,果然發現一雙沒拆的女襪,剛才被壓在貓糧下面她才沒看見。
沈竹瀝又掏出一根煙,靠在停在路邊的機車上,背對着她。
桑枝把東西放在地上,撕開了包裝袋,從裡面掏出幹淨的白襪子,靠着一棵樹做扶手,單腳站着換了襪子。
雖然鞋子還是濕的,但是濕透了的襪子終于從腳上剝離,才在幹爽的棉襪上,渾身都舒服了許多。
她小心翼翼把是襪子連同拆破的包裝揉在一起,跨過綠化帶一并扔進垃圾桶,側頭悄悄地往沈竹瀝的方向看去。
他低頭抽着煙,仍背對着她,淡淡的煙圈向上飄起被風吹散。
桑枝又跨回綠化帶回來,撿起地上的貓糧,擡腳往機車的方向叫他,“我好了。”
聞言,沈竹瀝轉身,視線像她腳腕處掃了掃,露出的腳踝已經被幹淨的白襪包裹。
還剩半截煙沒抽完,他直接給掐了,撿起地上癱着的雨披,胡亂揉了揉扔進車座後蓋,又接過桑枝手裡的貓糧一并放了進去。
沈竹瀝長腿一跨,喊了句“上車”。
桑枝也不磨蹭,很快坐穩,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這次上車的動作比剛才還更熟練了一些。
沈竹瀝看她挺上道的,沒再多餘叮囑,緩緩踩出油門,車子平穩啟動。
車身駛過彎彎繞繞的街區,車輪軋過坑坑窪窪的路邊。
桑枝疑惑地問他,“你怎麼騎慢了?”
怕他聽不到,提高音量的同時,她還伸出一個小指頭戳了戳沈竹瀝的後背。
沈竹瀝的聲音頂着風傳來,“怕某位大姐罵我精神病,開得快趕投胎。”
她喊他第一遍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降速。
所以她後面那句罵,一字不落地都聽到了。他覺得覺得被罵得,挺爽的。
沈竹瀝覺得時光真可怕,不知什麼時候就帶走了恣意的少年。
如果倒回十年——
頂着沸騰的心跳,他一定會在這個雨夜裡,嘶聲呐喊、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