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薔的臉色僵得難看,神情變了又變,眼眶中的眼淚最終還是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不再說話。
後來大夥兒才知道,陳立忻的故事版本被他添油加醋,摻了三分假。
沈竹瀝打架是真,那哥們為姑娘出頭是真,被打進醫院住了半學期也是真,不過因為這個事情被雅禮退學卻是假。雅禮四個城市的實驗教學樓還有科學館都是沈家捐的,讓沈家大少退學?不可能。
雅禮當時隻讓沈竹瀝寫檢查,全校宣讀。隻不過當時正好他們家在東郊置辦了新地産,舉家重心都牽到東邊,沈天肅又特别看重這個侄兒,硬要帶在身邊擡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沈竹瀝才轉到三中,就像他說的那樣,圖一個就近上學,能睡個懶覺。
前後被噎了兩次,林薔也看出苗頭,不敢再強出頭。計劃有變,她原以為這趟回來憑她的姿色,前緣再續不是什麼難事,現在看來沈竹瀝對她的敵意不小。剛開始的時候林薔氣得頭頂冒煙,恨不得扭頭就走。冷靜下來以後不停告誡自己,不要沖動,想想自己這趟回來的最終目的。
不過後半段的話茬她實在插不上什麼嘴,有前車之鑒也不太敢跟沈竹瀝再說話,待着沒什麼意義,中途接過電話之後,找了個理由就先走了。
她一走,除了沈竹瀝以外,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話題都開始随性起來。
阿楠支起了設備,給他們聽收到的風聲。
自然甯靜的風語,仿佛是大自然在低吟,隻給有緣人才能聽懂的溫柔缱绻的聲音。
“真好聽啊。”葉橘忽然提議,“阿楠哥哥,你們能不能給我們彈一首啊。”
“能啊,”收到風聲的阿楠興緻很高,下巴一揚喊陳立忻一起,“兄弟?”
陳立忻巴不得在田唯面前展示呢。
阿楠是貝斯随身帶的那種,陳立忻沒那麼誇張,但是他車上後備箱裡卻不缺樂器,吉他肯定有,他還帶了鍵盤。取吉他的時候順手把特倫斯電子琴也給拿出來了。
阿楠一見鍵盤就吹口哨,“搞得不錯,今天要換家夥?”
田唯也一愣,“你什麼時候會鍵盤的?”
陳立忻立刻開始後悔順手拿了鍵盤,看向田唯時的臉都黑了,“我初中時候彈過,不過現在手生了。”說完以後把鍵盤往沈竹瀝懷裡丢,苦大仇深似的,“給你拿的。”
沈竹瀝把鍵盤往地上一丢,眼皮都沒擡一下,“不要。”
陳立忻肺差點被氣穿孔,拿眼瞪他,卻又不敢發作。
葉青從地上撿起鍵盤,拂掉上面粘的一根草,“我來吧。”
葉橘嘲他,“你行嗎你?”
“廢話。”葉青覺得這輩子跟這個妹妹八字犯沖,說着人已經跟阿楠找好站位,随便撥了幾個鍵試音,還不錯的樣子。
“來什麼?”陳立忻問。
葉青之前沒有加過他們組合,原創歌曲他跟不上,最後幾個人選了一個翻唱樂曲,就着葉青的特倫斯做旋律。
《破舊世界》微頹的音調響起,瞬間打滿了時光感,仿佛光陰穿梭,生命從廢墟中逆光重生。音樂的旋律像是一個閱盡滄桑的老人,用一雙瘡痍的眼睛帶着你看這個世界,卻意外發現看似灰燼的世界處處是新生,處處是重燃,處處是蘇醒。
音律的世界裡,時間往往很快,幾分鐘的時間仿若開了倍速,僅僅彈指一揮就結束了,每個人的心靈卻好像經曆了一番不小的跌宕。
一曲完畢,篝火在一瞬間燃放光亮,爆出幾點星火。
大家都響起嗷嗷的歡呼聲,嚷着再來一首。
陳立忻他們商量了一下,一口氣彈了三首,直到最後一首曲畢,葉青連連擺手,“不彈了不彈了。”
葉橘還沒聽夠,沖他哥就嚷嚷,“你怎麼這麼掃興啊。”
葉青才不慣着她,把鍵盤一送,“你會你來。”
“……”葉橘一噎,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道,“你不會是隻會彈那幾首,現在會的都彈過一遍了,葉郎才盡了吧。”
葉青現在想吃人的心都有,眼神刀剜似的看着葉橘,“怎麼可能?我能不會?”說完之後他一邊用餘光看桑枝,一邊龇牙嘞嘴給葉橘使眼色。
葉橘理都沒理,氣性都上來了,“那你會你幹嘛不彈了?”
葉青算是服了,目光往沈竹瀝身上一掠,把心一橫人就豁出去了,“誰說不彈就是不會,沈爺還沒彈呢,你敢說他也不會?”
其實他們早就想讓沈竹瀝去表演一下,但是看他興緻不高,一直在篝火邊懶洋洋的坐着,就誰也不敢提這個話茬。
現在葉青起了個頭,大夥兒心很齊地開始起哄。
葉橘第一個打頭炮,“沈爺給我們露一手啊。”
田唯也跟着拍手,“沈哥,久聞大名,我很想能看到你的現場表演。”
陳立忻也叫着,“你大姑娘嗎?扭扭捏捏的,來一個。”
連一向不說話的阿楠都招招手,讓他上來。
每個人都說話了,輪到桑枝她不好一言不發,側眸看向沈竹瀝,卻發現他剛好也在看着她。
沈竹瀝手撐着地,懶懶散散地坐着,一條腿伸直,一條腿自然微屈,一雙漆黑的瞳仁正隔着火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