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過他這樣将自己放在眼裡了。
自四皇子也落敗後,他行事就越發的乖張。
如同壓抑久了忽然釋放了天性。
昔日還肯花心思與殷伯玉虛與委蛇。
後來卻連表面功夫也懶得維持。
他今日神色陰郁,眼睛底下烏青深重。
看上去像是多日未曾合眼。
請了殷伯玉入座,開門見山就道:“不知二皇兄身側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個仆從,這般得你喜歡。”
殷伯玉露出個不鹹不淡的笑來,道:“是個粗鄙的人,不過勉強稱我心意。”
三皇子扯了扯嘴角,忽道:“既是如此,我看這人很面善,要是二皇兄不介意,送給我如何?”
語氣中帶着幾分試探。
殷伯玉擡眸瞥他一眼,故作驚訝道,“三皇弟一來便欲奪人所愛。”
“我未想到,原來今日是場鴻門宴。”
三皇子拿出了折扇,在這快要入冬的日子裡扇個不停,說:“二皇兄說笑了。呵呵。”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若是二皇兄願意,我願以十名仆役與百兩黃金相換。”
“不必了。”殷伯玉神情淡淡,“我不缺這些。”
他挑了一隻河蝦放在了自己碗中,等着小善子給他剝殼。
又道:“況且,尋常仆役,我便也送給三皇弟了,可他不同。”
三皇子猛地坐直身子,緊盯着他,手悄然攥成了拳頭。
他要說的緣由,難道會是......
“有何不同?”
殷伯玉道:“三皇弟難道不知近來上京城中的流言?”
三皇子愣住了。什麼流言?
殷伯玉慢悠悠繼續:“說他是我屋内人。既然如此,我怎好随便給了人。”
說完,沖三皇子笑了笑。
語句留人遐想。
三皇子原緊繃着的神經在聽到殷伯玉的這句話時,松懈了下來。
看着殷伯玉似是而非的笑,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他用來取樂了。
他身份尊貴,要什麼沒有?
會看上這樣一個普通花匠?
何況,這天底下也沒有這般湊巧的事。
他當即心中就下了決斷,這壞種定然已經全部都知曉了。
信和秘密,李韬定然告訴他了。
冷汗從臉頰劃過,三皇子臉上的神情再舒緩不下了。
他高聲道:“好,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府内還有要事,我先告辭。二皇兄自便吧。”
說完,他領着人離開了。
他一走,殷伯玉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滿桌珍馐,幾乎未怎被人動過。
敏親王聽說了此事,疑惑道:“他竟不慌張?”
殷伯玉正坐在在新翻修的池塘邊看書,翻過一頁,慢慢道:“他不慌,那就再施點壓好了。”
“你想怎麼施壓?”
殷伯玉勾了勾唇,“簡單卻有效的辦法。”
說完,他又道:“上次托親王你拜托定遠将軍的事,他可應下了?”
敏親王坐到他對面的石凳上,道:“我以前有恩于他,他無論如何也得幫我這個忙。隻是,”
他略有猶豫,“三皇子真會這樣大膽?以我這些年對他的了解,他不是四皇子那般沖動的人。”
殷伯玉淡笑,說:“他生性多疑,慣愛想入非非。萬一當真急了不管不顧起來,也未可知。”
上京城中近來熱鬧,和皇家相關的流言一茬接着一茬。
先是二殿下身旁帶着個年輕仆從,行事頗為高調。
後又不知從哪傳得,說大皇子的死竟與三皇子有關。
說得有鼻子有眼,似是親眼見過一般。
因為這流言,皇帝特意召了三皇子入宮。
三皇子從崇安殿回了皇帝的話,出來後,徑直回了府中,面色陰沉得吓人。
他的門客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殿下,現下我們該怎麼辦?今日陛下喚我們來,雖隻是問話,但顯然心中已經有所懷疑。若是哪日那封密信再被陛下瞧見,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話到後面越來越小,五官幾近皺成一團。
三皇子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
門客繼續道:“若是那封密信當真在二皇子手中,以他的立場,必定會尋着時機交與皇上,屆時,我們豈不是死路一條?”
“如今陛下身子越來越差,前些日子上朝時候,還當着衆大臣之面嘔血。不若我們當機立斷......”
他的話被另一門客打斷:“不可,斷斷不可,若真做此事,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呐!”
“可若此事洩露,又與千古罪人何異?”
三皇子覺得眉心突突直跳,呵斥道:“都給我住嘴!吵得本宮頭疼!”
周遭都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門客閉嘴了,等着三皇子決斷。
三皇子仰頭長呼出一口氣,看着落在牆頭的黑烏鴉,心道真真是時不與我。
安排得如此妥帖的事,最終還會百密一疏。
叫一個奴才将那信偷去了。
他往屋中方向走去,回頭看到門客們仍舊愣在原地。
用沙啞的嗓音沒好氣道:“是叫你們閉嘴,不是叫你們滾。”
“還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