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緒難受的合上眼。

好在更難聽的話被徐學媛脫口而出之前，電話裡傳來她同事的呼喚：“徐老師，開會了！”

徐學媛及時住口，壓低聲音語速飛快：“行了，過後再說。”

郁緒沒來得及道别，徐學媛已經壓了電話。

将手機揣回兜裡，郁緒靠在政教處的窗前放空。

金海一中舊校區即将淘汰，校方懶得再投入資金翻修，在學生抱怨課桌腿長短不一時，政教處的環境也并沒能好幾分。

面前的紗窗被百無聊賴的麻雀啄了個洞，呼呼漏風。

金海市的麻雀不怕人，小小一團落在窗台上，正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和郁緒對視，時不時歪歪腦袋，相當靈動。

郁緒垂頭看它半晌，覺得麻雀比他要坦然許多，而且這樣清澈的目光總讓他想起誰，忍不住伸出一根指頭，想摸摸它翅膀根炸起的絨毛。

可惜麻雀就像有意逗弄他，當郁緒的指尖快要碰到它時，它輕巧地往旁邊挪一步，撲扇翅膀飛走了。

郁緒遺憾的垂下手。

走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很快門被推開，政教處武主任走進來。

武主任是位打扮利落的中年女性，去年還在郁緒之前的高中當政治老師，調任來金海市前和徐學媛關系很不錯。

她邊放手上的會議紀要，邊招呼郁緒在政教處的小沙發上坐。

武主任喘了口氣，笑着說：“臨時有個會，開完趕緊過來了。唉，一會兒還得再走——給你媽媽打過電話了嗎？”

郁緒剛在沙發坐下，行将就木的老古董發出一聲尴尬的“吱~”，他立刻不動了，僵着身子點頭：“打過了，剛聊完。”

武主任又說：“報過平安就行，你自己跑出來上學，以後可别讓你媽媽再着急了。”

郁緒：“……”

徐學媛當然不可能讓更多人知道家裡的醜事，所以在武主任心裡，并不是徐老師給兒子辦的轉校，而是這個印象中本就不算安分的男生離經叛道，離家出走了。

見郁緒還和以前一樣沉默寡言，武主任不再和他寒暄，等下運動會閉幕式，她還得過去緻辭，開門見山道：“既來之則安之，轉學手續都通過了，以後就安安心心在這讀書。我平時比較忙，肯定不能時時刻刻看顧你，大孩子了，自己上點心，好麼？”

郁緒抿着唇，左耳進右耳出地點點頭。

或許是看他孤身坐在低矮的小沙發中有些落寞，武主任放軟聲音：“有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本來學校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你情況特殊，我可以特批你帶手機上課，平時沒事不許拿出來玩。”

武主任問：“知道自己在幾班嗎？”

“高二九班。”郁緒聲音低低的，“一樓往東走。”

武主任點頭：“嗯，我和你們班主任打過招呼，課本和課桌都已經叫人給你擡到教室了，假期過後就好好跟着上課。”

雖然是教師子女，但郁緒的成績稀松平常，武主任想了想，再沒說什麼抓成績的寄語。

看眼時間，運動會該結束了，武主任手機響起來。

她從桌上又拿起一份文件，最後确認道：“學媛說你不住校了，給你找好地方了嗎？”

郁緒頓了頓，回憶起小區名：“錦繡中華。”

武主任說：“行，離學校不算遠。”

電話鈴催得不行，武主任拍拍郁緒的肩膀，就當是給他加油鼓勁，扔下一句“開學見”，又匆匆離開。

郁緒在政教處坐了半晌，才背起他空蕩蕩的書包，晃晃悠悠離開學校。

他叫了輛車，目的地卻沒有填錦繡中華，而是附近一家賓館。

早在來金海市前，郁緒就已經和學校周邊的賓館談好價格，一個月一千，包下其中一間房。

到地方後，郁緒将定位發給徐學媛，等半晌沒有回音，想是會議還沒結束。

在徐女士的诘問到來前，郁緒趕緊将定位撤回，編了段話發給她。

【緒：我有地方住，就不去打擾安阿姨了，你跟她說一聲吧。】

【緒：不用擔心我。】

【緒：對不起，媽媽。】

将手機關機扔在一邊，郁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放空。

片刻後他一掀被子，将自己緊緊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