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緒說自己成績普通,确實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學不進去,中考發揮還不錯,但升高中後分數直線下降,每科都堪堪維持在及格邊緣。
徐學媛沒少因為成績跟他生氣,在衆人眼中,教師子女好像必須名列前茅,不然就是丢人。
曾經的班主任和徐學媛有矛盾,明裡暗裡沒少諷刺他,郁緒聽聽就過去了,但徐女士過不去。
她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開學第一天,郁緒想給老師留下一個低調的印象,盡可能不再顯眼,于是坐得筆直,艱難跟随董良的思路做筆記。
但董泰鬥猶如念經般的講課聲實在催眠,郁緒堅持兩分鐘,筆下的物理公式很快變成花草樹木小太陽——他走神了。
郁緒掐了把大腿,強迫自己清醒。
又兩分鐘,小太陽變成淩亂的線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上的是節符箓入門。
中性筆在課本上拖出長長一道。
閉了半節課麥的謝鳴端聽見身邊“咚”一聲,他百無聊賴看過去,隻見這位帥哥同桌已經栽進自己嶄新的課本裡,在油墨香氣中安安穩穩睡了。
謝鳴端:“……”
梁宇琛也回過頭,吃了一驚:“嚯,他可真敢。”
董良正在黑闆上解題,暫時還沒注意到後排筆挺的身姿隻剩一個腦袋頂。
梁宇琛猶豫:“要不把他喊起來?”
“等等。班瞳,你倆坐近點。”謝鳴端用筆帽怼了怼前桌後背,收獲一個死魚般的瞥視,“往中間坐坐……啧,你到底是有多嫌棄梁宇琛?再來點——哎,對,就這樣。”
班瞳把椅子往梁宇琛旁邊挪了半個人的身位,倆人肩膀貼在一起。
班瞳歎了口氣。
梁宇琛:“?你什麼動靜?”
謝鳴端團了個紙團砸他:“你小點聲。”
前桌架起一道簡易人牆,董良也解完題,不緊不慢講起新知識點,沒有發現最後一排的端倪,讓大家将課本再往後翻一頁。
郁緒被嚴嚴實實擋住,睡得香甜。
謝鳴端滿意看着自己的作品,把桌角一摞書往跟前推推,沒骨頭似的一趴,也安眠了。
郁緒一覺睡了三節課,最後是被活活熱醒的,他睜眼看到一片漆黑,還以為自己瞎了。
但他剛一動,上帝就為他打開了光明之窗。
郁緒發愣的坐起身,同桌正把藏青色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比他還睡眼惺忪:“醒了?正好要出操了。”
九班教室走得不剩幾個人,郁緒擡頭看黑闆正上方挂着的電子時鐘,明明白白顯示他這一覺差點就要睡到放學。
上課睡覺并不可怕,吓人的是居然沒有一個老師喊醒他。
謝鳴端穿好校服,按着課桌起立:“咱們運氣挺好的,英語老師臨時請假,正好能睡兩節自習。”
郁緒愣了下,松了口氣:“哦……”
作為新面孔,同學們對郁緒還處于觀望狀态,沒有小團體等他一起出操,郁緒抻了個懶腰,準備自己摸索着去操場,順便逛逛一中。
早上翻牆進來時,郁緒記得自己有路過一家校内超市,他還沒吃早餐,這會其實有點餓了,不知道超市能給他提供什麼能量補給。
他剛站起來,身邊的謝鳴端發話。
“梁宇琛。”謝鳴端喊了聲,吩咐道,“你帶着點他。”
郁緒看到一個高個碎蓋頭已經跨出班門,又仰了半個身子回來:“記着了,你讓他先去操場,我一會兒去找他。”
謝鳴端皺眉:“你倆一起走。”
碎蓋喊:“我尿急!你就不能先跟着他嗎?”
謝鳴端一拽拉鍊,冷漠道:“不能,我要去琴房。”
謝鳴端才不管他是不是要尿褲子,偏頭和郁緒交代:“他是班長,你跟着他就行了。”
郁緒想說他自己走也行,但碎蓋班長已經折回來催他:“快快快!哥們,先跟我去趟廁所。”
郁緒稀裡糊塗被班長拽走。
在廁所外等人時,郁緒大概厘清了九班生物鍊。
立于金字塔頂尖的毫無意外是班主任董良,再下來的人讓他有些意外,應該就是早上和他一起爬牆那個小帥哥。雖然梁宇琛是班長,但謝鳴端使喚起他來得心應手。
看來哪個班裡都有一呼百應的風雲人物,哪怕郁緒還沒看到謝鳴端攝政,但已經笃定同桌就是高二九班的精神中心。
這占不到他太多腦容量,郁緒真正在意的是謝鳴端剛剛說的話。
聽上去金海一中是有鋼琴房的。
郁緒從小學琴,初二時為了讓他更專注文化課,徐學媛獨斷賣掉了他的星海,郁緒偷偷保持着練琴的習慣,放學後會特意晚走半小時,摸進學校禮堂彈那台珠江。
記憶裡徐學媛曾很支持他有一技之長,隻是不知從何時起,這些課餘的興趣愛好都變成徐女士口中影響分數的罪魁禍首,她對任何郁緒感興趣的事情都深惡痛絕。
可鋼琴對郁緒而言并不僅僅隻是一個普通愛好。
靠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郁緒拿出手機,點開角落裡已經用過三年的視頻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