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十一點,金海市已經睡了一半,另一半在燒烤店裡喝得臉紅脖子粗。
從公園逃跑時衆人走得是不同方向,此時也不是再能回去打第二輪的狀态,謝鳴端朝幾個和他們一起跑出來的男生揮揮手,大家自覺散了。
當他從激烈的情緒中抽離,路過生意火熱的燒烤店時,謝鳴端的肚子叫了一聲。
這個年紀的男孩胃裡有深淵巨獸,一桶泡面滿足不了口腹之欲,更何況在網吧時謝鳴端壓根就沒吃兩口。
郁緒停下腳步,轉身去看燒烤店外牆貼着的價目表,問他:“想吃什麼?”
“你請客啊。”謝鳴端靠在他身側,将手肘壓在郁緒肩頭,精神和身體都很累,他下意識将重量分攤過去,疲憊道,“我要六串青椒、六串菜卷、一個烤面包片、一個烤焙子,還有二十串五花肉……”
郁緒應一聲,擡手攬住謝鳴端的腰,走到在炭火旁抹汗的店老闆面前點單。
老闆叼着煙,含糊道:“随便找地方坐,掃碼點餐,你們喝——”
他瞥了眼來客,聲音微頓。
謝鳴端擡手,伸出兩根指頭:“兩瓶冰啤酒。”
老闆把煙灰抖落,扭頭朝店門中喊:“拿兩瓶冰可樂!”
謝鳴端不滿道:“我要喝啤酒——”
“人小鬼大,下次脫了校服再來點啤酒。”老闆用烤串簽子指了指要鬧騰的謝鳴端,對旁邊更冷靜的人說,“趕緊給你弟弟拖走。”
謝鳴端倏地站直了:“什麼?我不是他弟弟。”
老闆低頭認真烤串,敷衍的嗯了兩聲:“嗯嗯,你愛是什麼是什麼。”
謝鳴端看起來還沒喝醉就是一副耍酒瘋的模樣,郁緒一捂他的嘴,手動給謝鳴端靜音,将他拖到空桌子旁邊坐下。
郁緒拿出手機點餐後,兩人就坐在塑料桌旁默默等。
謝鳴端剛剛還很健談,休息片刻後清醒了些,反而瞪着桌上擦不幹淨的油花沉默的發起呆。
大概覺得還是要說點什麼,謝鳴端往後靠了靠,整個人都縮在岌岌可危的塑料椅中,确認道:“你是因為關逸凡才過來的吧。”
什麼“因為奶茶過來撐場子”,一聽就是胡扯。
郁緒剛打開一把遊戲,拇指無意識在屏幕上劃了劃,半晌後不清不楚的“嗯”了一聲,掀起眼皮掃着旁邊的人。
謝鳴端沒什麼特别反應,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輕歎了口氣:“你這人真挺不錯的,像逸凡那種情況,換别人幫一次就差不多了。”
郁緒等了一會兒,再沒等來下文,失落的收起視線:“嗯。”
謝鳴端實在累了,打架總是件要傷筋動骨的事,也因為他沒辦法将深陷泥潭的朋友拉出來,此時坐在煙火缭繞的燒烤店門前,總覺得心力交瘁。
“别難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旁邊的人忽然這麼說。
謝鳴端下意識看過去。
郁緒一直盯着手機,但卻好像和他心有靈犀似的,準确洞察謝鳴端心底的懊惱與自責。
謝鳴端怔愣地看着他。
這是謝鳴端第二次好好打量這位新同學。
初見時的驚豔過後,除了他在廁所和顧議大打出手,謝鳴端幾乎沒怎麼仔細觀察過郁緒。
他是個很活絡的人,好相處的自來熟,朋友多,關心在意的事情也多,所以當新鮮勁過去後,帶着新同學玩幾乎成了一種例行公事,莫名有些“地頭蛇”的職責。
今天是他再一次将視線停駐在這個人身上。
郁緒坐在喧嚣的煙火氣前,斂着眸,氣質卻是甯靜疏離的。
謝鳴端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張平靜的臉上,随後又盯着那雙手看。
郁緒的手很漂亮,修長勻稱,指甲也剪得很幹淨,不易留疤的體質讓他的手看起來呈現出一種完美的狀态。
謝鳴端靜了片刻,緩緩眯起眼,忽然開口:“你是不是……”
“烤串來咯!”店老闆捧着托盤上菜,“還有兩瓶冰可樂。”
郁緒收起手機:“你說什麼?”
謝鳴端撤回目光,輕輕搖頭:“沒什麼。”
這頓夜宵幾乎都進了謝鳴端的肚子,他是真餓了,如果不是考慮到晚上吃太撐會難受,他甚至還想再點個餅。
吃過飯,兩個人散食,溜達到公園東門附近的河槽處。
謝鳴端說自己家離得不遠,又問道:“你住哪?”
郁緒随手指了個方向。
謝鳴端這時才想起來問:“這麼晚回去,你家人不會批鬥你吧?”
郁緒:“不會,我暫時一個人住。”
“這麼爽啊。”謝鳴端十分羨慕,“最近我媽出差,我也就隻能這兩天放肆一下了……唉,我先走啦。”
郁緒朝他晃晃手:“嗯,再見。”
他們在夜色裡告别。
走回酒店後,郁緒感受不到半分困意,幹脆用二十分鐘糊弄完作業,鑽進浴室裡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