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宮内。
皇上姒文俊目光落在眼前的折子上,這奏章是戶部尚書林淵私自遞上來的。
自自己上位來,這還是頭一遭,見到這私自傳遞。雖說能理解他喪子之痛,可這壞規矩的事就讓他心裡隔應,尤其是經手自己身邊之人。
他一雙陰鸷的眼睛掃向内侍總管應用,他臉色一白,即磕頭道:“萬歲爺贖罪,實在是林尚書以命相逼。”
文俊冷冷的盯着他,嘴唇一動,硬邦邦吐出兩個字:“下去。”
應用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
文俊轉身看向窗外夜空的星河,目光變得悠遠。
這林淵之子的死涉及到高值之子,相當于涉及到了棠雅。還記得,父親将自己送進這皇宮時。
那時自己才三歲,盡管皇叔對自己多有關照,可孤獨還是時時纏繞自己。恰在這時,是棠雅與棠昆,常常伴着自己玩耍。
童年時光已在眼前模糊,卻也偶爾會清晰出現在夢中,且棠昆已死在自己手裡,他打心底不願棠雅再有任何事,隻望她一生順遂。
不說别的,就沖着先皇對自己的舐犢之情,棠雅畢竟是他寵愛的長女。況且因為棠雅,自己有幸遇見了此生摯愛——淩霄。
記得那年自己才十三歲,她們在禦花園打架,那既狼狽又勇敢的粉妝如玉少女,瞬間落入他心坎,自此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占據了他整顆心。
當年之所以起了搶奪皇位的念頭,皆因淩霄想要一個太平盛世,當然比起這皇位,其實自己更想要她。
倘若當初能預料後面的結果,他甯願不要這皇位,隻願帶着她遠離紅塵,每日伴她:
鹿銜銅鏡照雙影,
竹帚掃落松間星。
山月裁作采藥衫,
雲錦織就喚鶴鈴 。
我蘸虹為線補她裘,
針腳藏起玄武門未落的雪。
瓦铛沸着隔世雨,
藥香勾出秦時月。
她簪着斷刃削成的木芙蓉,
簪頭凝着函谷關不肯墜的殘霞 .......。
隻有在夢裡出現過的幻境,逐漸消失在文俊眼前。星河無聲無息碎裂在他眼眶,每一粒星屑皆化成了淚,濕潤了他的眼角。如今她已在春分的另一側,成為所有流星都繞不開的傷口。
文俊喃喃道:“淩霄你給了我幾千年的生命,卻将我丢棄在這大周。可還記得不記得我?
我殚精竭慮治理大周,隻為讓你看見這人間國泰民安,海晏河清。亦成了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你能看見不能?”
他哀傷拭去眼角的淚,雙手緊緊地握了握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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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宮内天下權利聚集中心。周國人人敬重的皇帝陛下姒文俊,正穿着一件藏黃色稠衣便裝,頭發束紮的一絲不苟,将他英俊的容貌,襯托得剛毅威嚴。
那股子氣勢猶如坐在泰山頂端,俯視萬民。他雖在位才二十五年,卻已逐漸指引萬民走向安甯與繁榮。
更讓朝臣們詫異的是,他已近四十,卻一直保持着十八九歲的模樣。殊不知,他不僅年輕,壽命也不是尋常人能比。
隻因多年前,他心愛之人淩霄帶他騎坐過乘黃。騎坐過乘黃之人,能曾壽兩千多年,且一直年輕俊朗。在大周國知這秘密,并得受益之人不止姒文俊,還有棠曦與文韻。
當下,國事已畢,留下的皆是昨日中山街殺人事件涉及人員與近臣。原本這案件隻需刑部過審,文俊根本不會過問,卻因涉事人員皆為重臣之子,文俊不得不出面。
戶部尚書林淵今兒有特殊照顧,正坐在椅子上。神色哀傷,淚眼朦胧,哽咽道:“陛下我周國乃律法嚴謹之國,我兒被人當街活生生打死。犯人高新,卻還未歸案。你可得為老臣做主。”
昨日當知孩子被人打死,他險些昏死過去。一夜之間,頭發越見白了。
文俊銳利的眼光,掃上了站在後方的高植。
高植即向前跪下磕頭,惶恐道:“臣有罪,犯有失察之罪。小兒高新,昨日在中山街當衆殺人後潛逃。可待臣知曉時,早已不見他身影。卑職有罪,請陛下治罪。”
文俊刮了他一眼,冷笑道:“既如此,你明兒暫且不用來~。”
高值殷切道:“陛下請息怒,關于犬子外逃一事,臣全府上上下下,願接受調查,随時接受監督。可是,陛下!犬子隻是普通人,不會任何靈力,劍術。懇請陛下,讓人驗明林恭死因。臣懇請陛下!”
文俊話未說完,他哀求聲已經響起。磕頭如搗蒜,那咚咚的磕頭聲異常刺耳。
文俊見狀,輕歎口氣道:“起來吧。”
“多謝陛下洪恩。”
文俊即看向刑部尚書,道:“蔻愛卿刑部可有結果。”
蔻湛神情晦暗不明,道:“經仵作檢驗死者緻命傷,乃是太陽穴命門。這極有可能是倆人相互毆時,對手力大導緻摔倒碰撞緻命。也不排除,遠處五品以上高手遠程射擊。”
林淵激動道:“陛下,當日不僅滿街的百姓親眼所見,還有雙方奴才,皆親眼見我兒乃高新親手所殺,斷不會錯。”
文俊道:“林老稍安勿躁,事到如此,你要節哀。還得顧着自己的身體才是。朕還等着你,分憂呢。”
林尚書哽咽道:“臣遵旨,多謝陛下。”
文俊道:“光天化日之下,發生如此兇案,你們刑部的府衙,亦是難辭其責。街巡官差都吃白飯的麼?蔻湛你們這部門,得好好清理出那些不作為之害蟲。”
蔻湛低着頭道:“臣遵旨。”
文俊悠悠道:“平日聽你們上報,京都一向太平。看來其言不盡不實啊!可還有什麼朕不知道大事件?”
賀陳都道:“臣聽聞一事,不知算不算大事件。但已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前幾日赢侍郎家剛回來的長女赢環,在白鹭街遇刺。”
文俊怒道:“這樣說,這京都是盜賊四起了。你們刑部官差都睡覺去了?”
賀陳都道:“回禀陛下,此女并未報案。”
皇上道:“即便如此,亦不能懈怠。傳旨下去,入室,當街作案者,淩遲。”
見皇上如此憤怒,臣子門驚懼不已。皇上極少如此嚴厲,個個忙低頭。蔻湛道:“陛下息怒,這兩件案子,臣皆會着手調查。給百姓一個安定環境。”
文俊冷哼了一聲,道:“此次,刑部用心些。先顧着林老這案子,記得用心挑些精幹之人,全力捉拿兇犯。”
“是。”
“都散了罷。”
“臣等告退。”
賀陳都卻放慢了腳步,盯着高植消失的背影。道:“陛下,是否要監督高丞相府邸。”
文俊沉吟半響,道:“你看着辦,他到底是一國之相,注意分寸。目的在于捉拿逃犯。”
“臣明白。”
衆人退下後,宮女忙捧上了茶。文俊郁悶難消,端起茶啜了口。想着胞弟今日進在母親宮裡,也好多時日子沒見他了,歎道:“小璐子,打發人到母後宮裡傳十七弟,去林苑打幾隻兔子。解解悶。”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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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