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洗幹淨的碗都立起來濾水,陳在安問李思央:“晚上還去工作室嗎?”
“不去了,不過我的作業有點來不及了,下周開始就要趕進度。”今天就當給自己放最後一天假。
“來不及的事情那麼多,還總接項目?”
李思央反應了片刻,才想到陳在安想說的應該是晚上他和Simon一起過來這件事。
“那是教授給我的機會,而且還可以跟很優秀的師兄一起合作。”
陳在安哦了一聲,很不在意的樣子,走到門邊拿了自己的外套。
回頭見李思央沒動,他說:“今天打算自己走路回去?”
李思央趕緊跟上。
事實證明,陳在安很可能是對的。
要上課,完成作業,還要費心思去提交項目的草稿,李思央分身乏術,恨不能住在工作室裡。
課程作業的公園雕塑體積很大,李思央早早搬來樓梯,時常坐在上面。
好在大部分内容都需要團隊合作,李思央遇到的所有隊友都認真負責,沒有拖後腿的。
現在最急的事情是雕塑作業,好幾天,李思央和Ollie還有Ava一起,在工作室待到深夜。
“期末的時候再選題,我一定要挑一個小擺件來做,大的太難了,時間也少。”Ava伸了個懶腰,放下手裡的錘子。
窗外一片黑,李思央坐在梯子頂端,看了一眼時間。
淩晨一點,正是熬夜最困的時候。
“你一直坐梯子,記得小心一點。”Ava仰着臉提醒道。
李思央點點頭說好。
這時Ollie拿着幾包速食進來,問他們要不要吃點宵夜。
李思央主動說幫大家泡,抱着三盒疊好的泡面轉進茶水間。路過走廊時,他下意識低頭看,樓下的百葉窗還拉着,能看見縫隙裡的光。
陳在安大概還沒走,他離開工作室的時間一向很晚,如果不是事情很急,李思央大概熬不到這個點,更不知道陳在安什麼時候才會離開。
單從對内容的上心程度來說,李思央是佩服陳在安的。
在茶水間裡撕開泡面灌好熱水,無聊等待時,李思央忽然想去找一找安德森。
之前他給安德森買了貓糧和碗放在樓下的樹林裡,剛開始幾天貓糧還常被吃完,後來就慢慢沒有小貓來吃,李思央也沒有再見到過它。
他回到工位拎起外套,和兩個隊友說自己出去透透氣,便下樓走到了樹林裡。
落地窗上寫着“吸煙處”的那張紙還貼着,李思央走到下面,打開手電筒找自己給貓放的碗。
那隻白色的小瓷碗就在樹枝下,李思央驚喜地發現碗竟然是空的。
說明這兩天安德森也在,他匆匆跑回工位,拎上自己買的貓糧,跟還在休息的Ollie和Ava說:“給你們泡的面在茶水間,我出去喂一下小貓。”
跑回樹林邊,李思央蹲下來,倒滿整整一碗貓糧。
他不知道這個時間安德森會不會來吃,但打算多等一會兒。
“不怕别人路過踢到你?”
李思央聽見陳在安說話的聲音,才鑽出林子,從地上站起來。
“也隻有你路過才可能踢我……”
白熾燈的光線從身後百葉窗的縫隙裡透出。陳在安靠着玻璃,從外套的口袋裡翻出一隻煙盒,兩隻手夾着一根煙,點燃了,吐出一口霧。
“我沒你那麼無聊。”
切。
李思央站到他身邊,有些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我們一年才見幾次啊,”陳在安捏着煙,“想抽就抽了。”
李思央發現他問陳在安任何問題,好像永遠都得不到特别明确的答案。
這人總是神神秘秘的……
他靠玻璃站着,仰頭望向遙遠的夜空。
政府觀星台的那個項目,在設計上陷入了停滞。
和作業裡的個人表達不一樣,為政府做項目,有更多需要考慮的部分,在這方面,李思央還經驗不足。
看着繁星點點,他就隻能聯想到那些讓人頭疼的問題。
“陳在安,你們做遊戲會不會有做不出來的時候?”李思央問。
“那也太多了,”陳在安吐了口煙,“而且這句話你可能應該反過來問,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做出來。”
“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
李思央皺了皺眉,轉過身語氣認真地問陳在安:“為什麼我每次問你什麼你都不認真回答?”
光照亮他一半的臉,李思央很白,臉也小,在室外待不了多久,鼻尖和嘴唇就都紅起來,有點生氣的時候,呼吸會很重,一次次吐出濃重的白霧。
隔着霧,陳在安看向他,眨了下眼,又偏過身,低聲道:“還挺兇。”
“本來就是不怎麼辦。該做什麼做什麼,該怎麼嘗試怎麼嘗試,做很多再從裡面選出更好的那個,這總可以吧?”
“你說我兇。”李思央也轉過身,低下頭,不看陳在安了。
沉默了一會兒,陳在安才把視線偏向李思央,看他不說話,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煩,用手碰了下李思央手腕,“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思央飛快地抽開手,像陳在安身上有毒一樣,弄得陳在安臉色白了一瞬。
“鬧什麼?”雖然話很硬,但陳在安語氣尚可,像是真的無奈。
樹叢中忽然傳來兩聲小貓的叫聲,李思央的注意力一下轉移,好像根本就沒在意過剛才發生了什麼一樣,腳步很輕地走過去。
陳在安看着他背影,靠在玻璃上很輕地擡了擡唇角。
彎下腰撥開樹葉,李思央的影子頓了頓。
而後他轉過臉,望着陳在安求助:“你快來看看,它是不是在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