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謝妄言疑惑,順着祝橙視線望去。有幾個不良少年往學校對面巷口的斜坡下去,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圍在一起,有意夾搡中間規整穿校服的人,男生低着頭,頭發垂在藍框眼鏡上,擋住了上半張臉。瘦弱的肩膀被擠着,縮了縮,駝下背。
謝妄言當下了然,“你認識。”
祝橙繃着臉,撸起袖子:“謝哥,你回學校等我。”
說完,他往前走一步,被謝妄言扯住後頸。
“幹嘛去。”謝妄言淡說。
祝橙語氣有點急了:“那是我朋友!”
謝妄言知道,但他去能怎麼樣?那群人目測有七八個,就他們兩個人,能拿對方怎樣?
“我找人來。”謝妄言說。
祝橙等不及,陸遠舟是好人,總給他作業抄。
祝橙心焦如焚,陸遠舟又矮又瘦,難保不被一腳踹進ICU,他皺眉:“你去找保安,我先去幫他。”
“我去。”謝妄言說,“你去叫保安。”
“不行,那是我朋友。”祝橙飛快說,“就這麼定了,等會記得來救我!”
轱辘話說完,祝橙飛奔過去,比他任何一次短跑測試都要快。
學校大門已關,獨留需要學生人臉識别才能進的小窗口。謝妄言快步到保衛室,沒有人。
他低聲罵了句髒話,心想着等等人就來了,或許在哪巡邏。再等兩分鐘,他這麼告訴自己,開始後悔沒帶手機,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煩不勝煩,十秒不到,幾乎沒有猶豫,謝妄言朝祝橙的方向跑去。
祝橙小時候身體弱,總生病。祝雯芋寵着護着,祝苓芬卻一反常态,小學就拉他去練跆拳道。
美其名曰,強身健體。身體好了,以後不至于受欺負。
從前祝橙磕着碰着,祝雯芋都心疼地給他吹吹,給他買糖果哄着。小祝橙練跆拳道,被打趴下,全身疼,哭鬧着不想去,卻無人理會。
連心軟的祝雯芋都讓他堅持。
這次算派上用場。
祝橙不知哪使的牛勁,跑到巷子口,見陸遠舟書包被丢地上,他大呵一聲,氣憤不已:“幹嘛呢!”
為首的男生秋季外套圍在下半身,穿的不倫不類,笑得一臉痞氣。聞聲,他不悅地轉過頭,看見這毛頭小子,紅着臉喘着氣,說話還挺大聲。
“關你屁事!”他罵道。
祝橙走下去,他心裡打鼓點似的,其實還是有點怕。校園霸淩他沒遇上過,這幾個人看着跟他一樣高,好幾個手臂比他粗。跆拳道很久沒練了,招式都快記不清了,祝橙發怵,不知道能不能臨場發揮成功。
祝橙裝作老成地繞繞手腕,沉聲說:“放開他,他是我罩的。”
“哈?!”為首的看他,充滿鄙夷:“就你?”
他充滿不屑,一把抓住陸遠舟的衣領往面前拽,狠厲道:“你還敢找幫手?”
陸遠舟瞳孔一縮,緊張得腿軟,他咽下口水,音調有些顫:“我跟他不熟,我跟你走,我把錢都給你,你别理他。”
祝橙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傻逼,難道不知道軟弱被人欺的道理嗎!現在把錢給他,以後也給?給一輩子?!
這群惡心的敗類,居然威脅同齡人拿錢使喚。
祝橙冷眼望着,清隽面目罕有的冷冽。如果沈清夏在旁邊就會明白,他在不高興。
拽着陸遠舟的人給旁邊的瘦猴使了個眼神,瘦猴明了,氣勢洶洶往前走兩步,按着祝橙肩膀要把他往下摁,祝橙反手拗他手腕,瘦猴發出一聲慘叫,祝橙把他甩到地上。
他不是校園暴力的一份子。
于是道:“放開我朋友。”
為首的男生冷哼,“你真的惹到我了。”
祝橙說:“那就放馬過來,别欺負我的朋友。”
“好啊。”男生磨磨牙,舌尖往右側臉頰頂了一下:“打傷了可别找老子要錢。”
祝橙正要說話,後頸撫上溫熱的掌心。
他偏頭,謝妄言站在他身後。
隻有他一個人,沒有保安。
祝橙一怔,登時心下墜。腦子有點麻。
他傷了不要緊,謝妄言受傷可怎麼辦——
不等他開口,謝妄言對上那面目可憎的臉。
他比在場的人都要高,外套敞開,夏季校服紐扣解開兩顆,皺巴巴貼在皮膚上。
謝妄言淡漠的眸子環視一圈。
收回目光。
大家都摸不準他是誰。
一時間,竟沒人說話。
巷子口的下坡處沒有監控,是不良少年最喜歡的地界。在這裡,欺負人沒被看見就沒事。他們隻管随意欺淩同學,反正那些軟蛋慫貨,根本不敢找校方,也不敢告訴家長。
青春期的孩子,對家長總鼓着勁,不願将血淋淋的傷口呈給他們看,被威脅,怕的發抖,回到家安靜地關上房門,将傷疤往心口藏。
小部分的人敢于揭穿,告訴家長,可也沒有證據。最後不了了之,但值得‘慶幸’,因為他們的膽大,不良少年不會再欺負到自己頭上。
陸遠舟是大部分靜默的群體。
謝妄言除了校服,手上戴的表,穿的鞋,都是牌子貨。普通學生或許看不出,但混的人,一定了解。
這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自然是有威懾力的。
摸不準他是什麼樣的人,但能看清他家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們這些不良少年,敲詐也隻敢找家境普通,性格懦弱的學生。
為首的男人抿嘴,皺眉要說話,就聽見對方平靜道:“十分鐘前,我報警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宛如石子墜進河面。
砸不死人,卻漾起波紋。
都是未成年,不怕未成年,不代表不怕警察。
這個年紀,警察二字,足以震懾。
陸遠舟衣領上的手一松,慌張失措的目光轉瞬即逝,謝妄言捕捉到了。
“警察馬上就到。”他面無表情,“我就是目擊證人。”
“操。”
那人指向祝橙,惡狠狠道:“你給我等着。”
“我不是路人。”謝妄言看眼祝橙,“我是他的人。”
“我們每天都待在一起。”
謝妄言收回視線,看向不良少年的頭目。語氣平平,把話還給他:“他身上隻要有一點傷,我就報警,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