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就讓他這個老頭子來添一把火。
“你們成親沒多久,阿昙就傳信于我,問了好多事情,有些我沒告訴他。”老王爺端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繼續道:“一來信中說不清,這二來嘛,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關乎國公府的事情,哪一件不得慎之又慎?若叫人拿住了把柄,于秦王府是個麻煩事,宋檩自然明白。
她眼神閃爍,手指不自覺地絞着衣角,“還請爺爺告知我蓉花玉簡和國公府的牽連。”
老王爺低下頭,手無力地放在椅子扶手上,一股苦澀緩緩滑向舌尖,“宋明書把你養得很好。”
宋檩擡眼望着他,不明白為何突然提起了宋明書。
“事情要從遷都前說起,那時大昭不過彈丸之地,先皇骁勇善戰,戎馬倥偬,才有大昭如今的疆土。”
“可惜好景不長,舊傷複發,不治身亡。”
這聲音太厚重,壓得宋檩喘不過氣來,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再次聽到還是忍不住心痛。
“新帝為守住先皇基業而遷都,當時朝中反對聲一片,是國公爺在朝堂上舌戰群臣,據理力争,才得以遷都成功。”
她雖對國公府了解不多,卻也知文家上下沒有武将,當時的困難可想而知。
“後來的事情我已知曉大部分,爺爺,蓉花玉簡到底由何而來?”南泓先生知道些事情卻不願說,能叫皇室忌憚的東西絕非尋常之物。
老王爺深邃的眼神打在她身上,似要透過她看見很遙遠的東西。有些事情,注定要真相大白。
“蓉花玉簡,是大堰的國玺。”似是中都城的凜冬之夜涼透了他的嗓子,聲音沙啞卻刺骨。
宋檩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大堰……可是當年都蓉城的蜀地大國?”據記載,大堰位于蜀地,國中土地肥沃,百姓富足。
大堰女帝治國,成就一代傳奇,那時的昭國隻是大堰的附庸小國。宋檩心中百感交集,有種走近曆史的不可思議。
老王爺沒料到她會知曉大堰,眼有詫異,“正是。”
“大堰最後一任女帝膝下無女,死後無人繼任,大堰國滅,才有了今日的大昭。”
“沒有女兒,就是說有兒子,難道大堰皇子不能繼位?”宋檩疑惑,大堰難道是女尊國?
老王爺擺手,“女帝乃是死于産子,便是有皇子,尚在襁褓中,無法勝任。”
幼子登基,朝臣足以挾天子令諸侯,女帝一定想到了後果。
“既是大堰國玺,為何會在國公府?”宋檩斂下水眸,眼神晦暗莫名。
“女帝臨終前隻見了老國公,托付了幼子和國玺,至此,大堰國徹底崩裂。”老王爺神色複雜,道出了深埋幾十年的秘密,“老國公重情義,将那孩子養大成人,就是後來的世子爺,你的父親。”
文家在蓉城根深蒂固,宋檩有想過和大堰王室關系匪淺,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原身竟是大堰王室的後裔。
宋檩張了張嘴,一股說不出的酸楚從心底湧出,卡在咽喉處難受,她俯下身,拿拳頭捶了幾下胸脯,艱澀開口,“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
老王爺知她身子不好,不敢多說,又清楚她很想知道答案,猶豫再三才出聲,“知你是文府身份的人不少,世子的身份,隻有太後和皇帝知道。”
“大堰雖滅國,卻留下了一股勢力保護那個嬰兒,老國公深知玉無罪懷璧有罪的道理,與太後交易。他助新帝遷都,護住大昭江山,太後護那孩子一生無虞。”
可惜,新帝長成後與太後離心,毫不留情地對國公府下手。
太後當時已經移居别宮,到底是不願回來還是趕不及回來阻攔已無從查證,到底是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今日之事實在出乎她的預料,宋檩毫無準備,真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太後與老國公私交匪淺,和他達成協議沒什麼,皇帝卻不那麼以為。尤其發現三清門搬到中都城後,天下學子皆是老國公的門徒。
恰逢僑姓世家與北方世家沖突,皇帝若想站穩腳跟,必須做出選擇。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國公府。
此後陸薛二家牢牢把控朝堂中樞,其餘世家要麼附庸,要麼歸隐,屬于文家的朝堂徹底成了曆史。
老皇帝這些年沉迷制衡,又盯上了三清門,學子陸陸續續進入朝堂,做了明面上的中立之臣。
宋檩摁着扶手起身,隻覺得腦袋眩暈,一股說不出的惡心直往外冒,“爺爺,蓉花玉簡現在我手裡……”
她想告訴老王爺她想做什麼,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
“孩子,你不必有負擔,想做什麼就去做,爺爺雖然沒什麼本事,隻要還在一天,就沒人敢動秦王府。”見她這副模樣,老王爺心疼得緊。
她本該是最驕傲的公主,卻受盡了人世冷眼和嘲笑。
隻要秦王府一日不倒,她就還是中都城見君免貴的秦王妃。
老王爺想叫她坐下休息,房門被人從外頭踹開,冷風飕飕灌進屋,讓人瞬間清醒。
“酒給你挖出來了。”言下之意便是,人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