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四月的清晨還有些涼意,天剛破曉,出海的船就起航了。
瞿昙摸着心口處,腦子裡又回想起昨晚的場景,好笑又無奈。他身上大大小小留下不少傷疤,獨獨這處不是殺戮,是救贖。
常齊見自家王爺一路上摸着心口傻笑,已經沒眼看了。
他雖不害怕跟王爺上島,但一直生活在京畿之地,便是出任務也沒到過海上,此番要在船上待一天一夜,難免有些心裡沒底。
一擡眼看到不遠處碼頭站着的人,可不就是王妃和林歌嗎?
“王爺,是王妃!”他喜出望外,難得沒有繃起一張臉。
聽到常齊的話,瞿昙才轉過身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見宋檩裹着一身白色氅衣站在碼頭上。
他不由自主地摸向心口處,看着她傻笑。
早上起床的時候,他喊過人,結果阿眠有起床氣,非但語氣很不好,翻個身就繼續睡。
還以為這姑娘懶得搭理他,原來他的話都聽進去了。
常齊留意到不遠處偷窺的柯老七,抱刀昂着脖子,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就該讓他好好看看,哪怕王爺隻帶了他出海,也不敢起什麼壞心思,王妃可不是吃素的!
“柯幫主!”瞿昙早發現他在那了。
聽到名字的柯老七屁颠屁颠跑過來,那模樣滑稽得很。
“小王爺有何吩咐?”
常齊拿出一早備好的輿圖,攤開遞到瞿昙跟前。
東日島地勢西南低,東北高,島上的人多在西南處,若直接在西南靠岸,難免引人注意。
瞿昙指着島上沿線,手指落在靠北的一處缺口,那兒正是島上河流彙入大海的地方。
“我們在這裡靠岸。”
柯老七看後一驚,“小王爺想繞道北岸?”先前可沒這麼說!
若繞道北岸,他們就得在海上多逗留些時日,關鍵北部多峭壁陡崖,水下形勢複雜,難免會有暗礁。
瞿昙看着他,似是在問有異議?
柯老七暗暗叫苦,意見大了。
“北岸地勢陡峭,水下暗礁衆多,有一回遇到海上風暴,漕幫的船被吹到北岸,再沒回去。”這樣說隻是想讓他知道北岸有多危險。
顯然瞿昙并沒有聽進去。
“本王查過地志,如今并非海上風暴多發之際,時間不是問題,船上的水和幹糧應該足夠。”
他鐵了心如此,柯老七不好再說什麼。
“繞道北岸,不能夜間行船,靠岸要明日午後了。”
“無妨,按照路線行駛。”
常齊卷起輿圖,眼神示意他自便。
柯老七眼神閃爍,似是有話要說。
“柯幫主還有事?”他明知故問。
柯老七尴尬一笑,轉頭看向瞿昙,一臉讨好,“柯某見方才岸上有一女子送行,不知此人……”
“她是本王的王妃。”瞿昙望向變得越來越小的地平面,頭也不回道。
“原來是秦王妃,是柯某眼拙了。”
秦王妃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碼頭上,這怕是秦小王爺給他的警告。柯老七有些後悔接下這單生意了。
他沒猜錯的話,這下秦王妃怕是要去漕幫作客了。
碼頭上,目送出海的船離岸後,宋檩打了個哈欠,轉身就鑽進了馬車。
“姑娘,接下來去哪兒?”林歌知道她的性子,沒事不會起這麼早,單單是送行在姑娘心裡還達不到早起的份量。
宋檩一坐下就閉眼補覺,“漕幫。”
此時漕幫的大本營已被秦王府的暗衛把持住,暗衛人數雖然不多,但氣勢太強,漕幫哪見過這樣的場面,都待在原地瑟瑟發抖。
宋檩過來的時候見到這一幕相當滿意。
“諸位不必擔心,我家王爺和柯幫主一同出海,隻要王爺平安歸來,柯幫主就不會有事,漕幫……也不會有事。”
好一個恩威并施。
漕幫這些年發展不錯,就連官府都不敢這麼跟他們說話,突然間為人魚肉,心裡都有些不服氣。
“敢為閣下是?”其中一位年長的老者拱手問出聲。
林歌站出來做介紹,“這位是聖上親封的秦王妃。王爺不在的這段日子,青州一切事務由秦王妃暫代。”
漕幫衆人紛紛起身,“原是秦王妃,失敬失敬。”
巴結也好,懼怕也罷,宋檩沒那麼多時間跟他們耗,震懾住了就行。
“諸位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不必挑明了說也知道,隻要你們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本妃不會插手漕幫内務。”
“若叫我發現有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秦王妃放心,若真有那樣的人,我等定大義滅親!”
很好,宋檩滿意離去。
瞿昙等人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幸得風平浪靜,次日午後平安靠岸,船上衆人懸着的心才落地。
日頭太烈,萬裡無雲,柯老七擦掉額頭上的汗珠,才跑到瞿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