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纖細黑蛇盤住布滿尖刺的荊棘，纏了兩三道，信子絲絲吐露在外，豎瞳警惕着四周。

順着他的眼神，林競輝看到自己不願示人的紋身，說起來當初那個紋身師敢接待未成年客人，也夠膽大的。

“啊……”他擡起手指揉了揉太陽穴，解釋道，“這個是以前不懂事，紋來蓋燙傷的疤痕。”

原弈平淡地把視線挪開，繼續拿濕巾擦地闆的縫隙，每一個角落都無微不至。

收拾幹淨後，林競輝随手給姥姥發了小白貓的視頻，左下角原弈不小心出了鏡，露出衣角。

這個點姥姥還沒睡，一個視頻打來。

他舉起手機示意，得到應允後插上耳機線，語氣是原弈從未感受過的柔和，但說的是方言，他聽不懂。

“還沒睡呀姥姥？”

電話那一端，姥姥态度生硬，不太高興：“你往屋裡帶這個，别的小朋友沒意見嗎？”

“我又不養，就放兩天，有人要就送走，問過大家意見啦！”

“好吧，那給我看看。”

林競輝趴在床沿，胳膊撐起上半身，食指勾住一縷發絲來回繞圈，拖着尾音撒嬌：“姥姥你不看看我嗎？”

雖然不懂說的什麼，但聽聲音還有他下床炫耀貓的動作，原弈覺得還挺可愛的，貓和人都是。

不過原弈顯然誤會了，他并非說的方言。林競輝是朝鮮族，母語自然是朝鮮語，雖然長大後漸漸不怎麼說了，但和姥姥溝通依舊用朝語，口音還自動切成有點老土的那種……

姥姥帶大的孩子是這樣的。

太陽升至當空，寵物醫院迎來一位貴客。

醫生給一隻剛剛斷奶的小白貓做了全面檢查，主人還為它預約了最貴的疫苗和絕育，買了羊奶粉、幼貓貓糧、尿墊、貓碗貓窩貓罐頭，以及一大堆這個月份貓咪遠遠用不到的零食、衣服、玩具。

結賬時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很恐怖的數字，林競輝眼睛眨都沒眨便刷了卡。不過醫生見過太多傻且錢多的好心人，對此已經麻木了。

“醫生，它是男貓還是女貓啊？”

“公貓。”

“那它現在大概多大啊？”

“剛斷奶，一個月都沒有呢。這麼小的貓，您是上貓窩裡偷……”說到這裡，醫生話鋒一頓，意識到自己對客人不應該是這個态度，柔和地說：“從貓窩裡拿的嗎？”

頂着鄙夷的眼神，林競輝知道醫生大概在内心罵自己假好心、真缺德，偷小孩遭雷劈。

他笑着為自己辯解：“才不是，它媽媽把它送給我的。”

醫生挺驚訝，挑了挑眉毛說：“真的嗎？”

“真的呀，就昨晚上的事，一個獅子貓，看見我就把小貓叼過來了。”

“那貓媽媽還挺聰明。貓是獨行動物，一塊領地的生存資源是有限的，當小貓能獨立生活後母貓會把它驅逐到别的領地，這樣大家都能有口飯吃。”醫生想伸手去摸貓腦袋，但他親手給小貓測了肛溫，顯然被記恨上了，自以為很兇地哈了口氣。

醫生不在意，接着說：“當然，也有一部分聰明的，會選擇把孩子托付給可靠的人類，您就是被貓媽媽選中的，千萬别辜負它。”

指間感到一片毛絨絨的觸感，林競輝低下頭，小白貓适時蹭了蹭掌心，傳來絲絲癢意。

貓眨巴眨巴眼，張開嘴無聲地做了個喵的口型。

“……是嗎。”

他低聲呢喃，内心忽然被一股不明情緒重重覆蓋住，看向登記表。

寵物姓名是潦草的“咪咪”，他認為取了名字就得對它負責，所以在醫生問名字時随口答了咪咪，這個全宇宙小貓都通用的名字。

此時他把貓送人的想法有了片刻動搖。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要養，他真的能對一隻貓的一生負責嗎？林競輝下意識退縮，手指也跟着思緒垂了下來。

離開他的庇佑，白貓不安地追随手指，他伸手順了順柔軟的絨毛。

在它杏仁大的腦仁裡，這個人的氣息取代了媽媽，成為整個房間最能給它安全感的存在。

自己當然不是真的讨厭貓——畢竟它那麼可愛。但，假設以後它亂拉亂尿、抓人咬人不親人呢？

自己還能以現在的耐心對待它嗎？

回想起大一下學期，校外水果店往門口栓了隻貓招攬顧客，舍友見它可憐，花五十塊錢買下來養在宿舍。不出一個月便碰上違禁品搜查，寵物自然名列其中，舍友新鮮勁也過去，索性趁機把貓“放生”了。

再見那隻貓，是校園牆上學生曝光，XX級的XXX在校園内虐殺流浪貓，點開照片，正是被舍友棄養的那隻，腦袋正中央有一道可怖的貫穿傷，死相令人難以直視。

後來，嘗到甜頭的水果店又栓了條狗，動物一茬一茬的換，騙取大學生愚昧無知的同情心。

過度思考的後果是偏頭痛，林競輝不想将精力浪費于此，用力揉了把臉。索性打開微博，虎口按住小貓拍了張照，心一橫上傳了。

【Hui5566：流浪貓找領養，1個月大，性格膽小粘人，已預約疫苗和絕育。家住S市及其周邊地區（需本人開車來接），有養寵經驗優先，充分考慮後再來私信！！！［哆啦A夢］】

“喵~”

“喵喵~”

“喵喵喵——”

基地一樓客廳，林競輝和原弈占據了沙發兩頭，首發隊員：Raven、幻覺、Alfa圍繞在茶幾邊上，幾個人保持着參拜新皇的跪姿。

屋内不間斷環繞難聽的貓叫，當然，其中沒有一聲是貓叫的。

遭到幾個奇怪的人類強制親熱後，小貓漸漸大膽起來，巡視一圈領地後趴在幻覺大腿上，累地睡着了。

玄關傳來開門的動靜，随後郭經理扯着嗓子問了句：“院裡那摩托是誰的？”

沒睡熟的小貓受到驚吓，原地跳起來，一蹬腿蹿了個沒影兒。

得到貓皇寵幸還沒一分鐘的幻覺發出一聲無聲驚叫：“别！吵！！！”

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