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沒說什麼“對不起”,丢下這句道歉,原弈回身進了浴室。
涼水淋濕脊背,原弈松了口氣,無意識緊咬着的犬齒随之慢慢松開,耳朵也恢複了原本的顔色,但那種難堪的情緒卻如影随形。
水聲不絕于耳,原弈聽到陽台的推拉門“砰”地一聲合上。
你别尴尬。
腦海裡不斷回現起他說話時輕慢的笑容。
快速洗完一個戰鬥澡,原弈出來時看見林競輝跪在地上,跟貓玩得不亦樂乎。過了會忽然朝空氣開口,不知道在跟哪路神仙對話。
“我要戒煙了。”
說罷,他低下頭溫柔地親了親貓耳朵,聞見一股臭味,決定打完疫苗一定把它送去好好地洗一個澡。
原弈正擦着頭發,想着屋裡有貓的話,就别用吹風機了。目光掃向那個烏黑的後腦勺,忽然意識到那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為什麼?”
“你沒發現昨天杏仁一直黏着幻覺嗎?我想了很久,咱們隊隻有幻覺不抽煙,我覺得它不喜歡煙味,所以以後不抽了。”
理由顯然不太有信服力,此人為輕度潔癖患者,偶爾想抽煙會去樓道,敞開窗戶,然後拿雙一次性筷子夾着煙屁股,堅決不在自己手上留下一點煙味兒。
原弈:“但是杏仁是誰?”
林競輝舉起貓咪,示意它就是杏仁啊。
現起的名字,源于剛剛撕開的一包每日堅果,蔓越莓太酸,腰果沒味道,那就叫杏仁吧。
真草率,原弈失笑,輕點下巴。林競輝說:“原弈,謝謝你幫我上藥,你人真好。”
他低垂着頭,肩胛骨頂起一個弧度,隔着衣服能看見明顯的脊骨,林競輝目不轉睛盯着杏仁耳朵前,毛發稍微稀疏的地方。
片刻甯靜後他站起身,脊骨隐沒在衣服之下。
“你還記得在酒吧那晚,我向你要聯系方式嗎,當時肯定覺得我很奇怪吧?”林競輝抿起薄唇,很輕地笑了一瞬,劉海下的眼睛明亮,仿佛沒有一丁點不好意思。
“我确實是同性戀,不過你無須擔心,我把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開,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困擾,也希望你為我的性取向保密。”
不知怎麼,原弈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很淡的,轉瞬即逝的憂傷。
杏仁安靜睡回籠覺,原弈思緒亂作一團,一點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下午跟xx戰隊約了場訓練賽,複盤的空隙,郭經理順着門縫進屋,見張教又在抽老頭煙,眉角緊皺着在鼻前扇了扇。
他雷厲風行地說事:“明天的比賽需要咱們坐高鐵到綠港市xx隊的主場,待會大家把身份證交給璐璐,今天盡量都早點睡,年前就這兩場比賽,咱們穩穩拿下,啊!”
S市到綠港市的高鐵就28分鐘,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到了,下車後林競輝走在前沿,眼下一片烏青。
他睡相不算規矩,偶爾翻動胳膊便會不自覺壓到傷口,夜裡疼醒了幾次,早上被原弈叫醒,沖向衣櫃抓了件隊服換上,刷完牙洗了個臉就出門了,連頭發也沒抓。
綠港市上空同樣烏雲密布,林競輝不太精神,自言自語嘀咕了句:“南方太陽可真夠少的,我都怕待抑郁了。”
幻覺耳朵尖,聽見立馬不幹了,收着勁地推他一把:“少地圖炮啊,這除了你都是南方人,你背後空無一人!”
顧及他手上還“戰損”着,所以沒有大幅度打鬧,林競輝毫無防備,被推得身形晃了晃,原弈順手扶穩他。
原弈把手機揣回兜裡,問道:“那你覺得綠港市怎麼樣?”
高鐵站沒什麼特别的,該有的設施全都有,林競輝保守地點評:“還行吧,挺好的!”
原弈:“哦,我家是這邊的。”
“你家又怎麼了……”
“經理也是這邊的人。”
望着從隊伍末端走過來的經理,林競輝說:“那我還挺喜歡這邊的,江南水鄉嘛,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濕冷的空氣刮在臉上,遠處站台有高鐵全速過站,發出巨大轟鳴聲,幾個人沉默片刻。
望着連綿的烏雲,林競輝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被奪舍了。
好在經理對他的即興吟詩沒作任何評價。
來接成員的車出了問題,經理正和領隊商量解決方案,走到一旁打手機溝通去了。
穩穩赢下第二場常規賽,Clg戰隊年前沒有比賽了,雖然得到過完小年才能放假,但大家依舊很幸福,起碼能過個好年。
綠港市的場館很小,此時人流量密集,暖氣蒸得人臉熱,林競輝摘下耳機,把外套脫在了椅背上。
跟在他身後,原弈把手掩住嘴巴咳了幾聲,看起來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
去碰拳的幾步道上,林競輝以5.0的視力看見對面選手席有個選手,似乎特别眼熟。
好像在哪見過。
他心裡攀上一股不安,自從進戰隊後,除去出門辦一些機車的證件,林競輝就沒再出去玩過了,自己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見過他呢?
原弈跟對面上單、打野、中單碰完拳,輪到AD時,兩人親切地打了招呼,顯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