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早已習慣女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小脾氣,視若無睹道:“頌恩呐,快喊哥哥呀。”
周頌恩不情不願嗡嗡了聲哥,跟小蚊子似的。
林競輝不同小孩一般見識,笑眯眯說你好。
從火車站回家打車就二十分鐘,但因為有周頌恩的存在,路途變得特别漫長。
——周頌恩就沒安靜過五秒鐘,嘚啵嘚不停吐槽這個小地方,這也嫌棄、那也破的。
雖然家鄉發展落後是事實,但小韓國人實在太招人嫌了,林競輝頭一次煩自己能聽懂韓語,中間還總夾雜各種音調誇張的語氣詞,吵死了。
對向車道駛過去一個電三輪,車鬥裡裝滿青菜,林競輝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周頌恩第N次發出驚呼,林競輝忍無可忍,轉過頭瞪着女孩:“安靜點。”
周頌恩終于消停了,哥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司機聽不懂他們說話,但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太有趣,他說這兄妹倆真有意思哈,林惠笑着回是啊。
林競輝瞥了眼副駕駛媽媽的側臉,又偏頭看向車窗外,熟悉的街道一一掠過。
有周頌恩在,他和媽媽之間的氛圍不會太尴尬,他想。
換拖鞋時,林競輝打開鞋櫃上的置物櫃,裡面擱着紅參禮盒,包裝得可好了,是他知道周頌恩也要來玩,事先備好的。
林競輝點點下巴示意周頌恩拿着,進門後送給姥姥,并語氣嚴肅地警告她對姥姥禮貌點。
周頌恩沒被人兇過,委屈壞了,拖着嗓子喊了聲媽媽,下意識躲到媽媽身後告狀:“哥他兇我。”
“頌恩,”林惠捏着她臉,另隻手環住林競輝,“聽哥哥的,進去以後好好跟姥姥說話。”
這畫面有點滑稽,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
到家林競輝沒什麼事忙了,大部分家務活都是阿姨來做,阿姨在廚房做飯,頌恩和姥姥聊天,林惠有事外出。
像周頌恩這種話多的小孩最讨長輩喜歡了,嗓門大姥姥也不嫌棄,反正她耳背,總比公園裡小孩強。
雖然孫女是外國小孩,但彼此語言相同,就是姥姥有些話說起來特别土,但周頌恩滿口的新潮網絡用詞又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
林競輝拿了個西紅柿,蹲在垃圾桶邊上,聽見周頌恩有意放低音量,跟姥姥吐槽自己頭發太長了。
林競輝無語了,明明他回哈爾濱第一件事就是剪頭發。
他沒搭理,就着垃圾桶啃西紅柿。
汁水豐沛的西紅柿啃起來倍顯狼狽,吃西紅柿跟親嘴似的,林競輝無端聯想。
這類比太奇妙,思緒像脫線的風筝不斷飛遠,直到廚房飄來大米香氣,林競輝才意識到方才在胡思亂想什麼。
搞什麼……他照自己臉頰上輕拍了拍。
“哥,你是不是思春期啊?”
背後周頌恩忽然開口,吓他一跳。
“說什麼呢小崽子,”林競輝擦幹淨嘴邊果漬,“你知道什麼是思春期嗎?”
周頌恩覺得莫名:“當然知道啊。”
“臉紅的思春期嘛,哥剛剛臉就紅了啊……你談戀愛了哥?”
當然不是完全不心虛,他剛剛确實想到一些不好的畫面。
林競輝輕咳兩聲,食指抵她腦門上,“上一邊玩去。”
周頌恩何其聰明,一看這反應就知道她猜對了,天生的八卦心燃燒,“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怎麼認識的?是你們戰隊的工作人員嗎?哎呀哥就告訴我嘛我不會跟媽媽說的——”
“周、頌、恩!”
周頌恩嘿嘿一聲,早已預料到他會來揍自己,靈敏地躲到姥姥身後。
林競輝不想承認,但他确實有點惱羞成怒。
他剛剛走神的空隙,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嘗試找個男的接吻。
不然為什麼吃個西紅柿都會聯想到親嘴?
林競輝揉了把毛茸茸的頭發,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的心虛,“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你抽煙的事我可就告訴你媽了。”
“哎西,”周頌恩下意識去摸口袋,又矢口否認,“你怎麼知道的,你又沒證據。”
“當當——”
變魔術一般,林競輝亮出了一盒細煙,那上面寫着韓文,還印着勸阻人不要吸煙的宣傳畫,特别誇張,是各種器官因吸煙而衰竭的畫面。
他幫周頌恩推行李箱時從外套口袋裡掉出來的。
“哥求你了一定不要告訴媽媽嗚嗚我錯了切拜切拜……”
能屈能伸的周頌恩立馬越過姥姥,摟住哥哥胳膊滑跪。
姥姥坐在沙發上看他倆鬧,也不插手拉偏架。
血緣是奇妙的東西,它沒有實質,卻無視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像日光和無邊的霧氣,安靜地存在于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