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窗外玉蘭花肆意盛放,馥郁花香飄入病房,卻被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吞噬,最終化為令人窒息的苦澀。
沐陽用溫水浸濕棉巾,輕輕擦拭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臉頰,老人的手突然動了動,他慌忙攥住那隻布滿針孔的手腕,“爺爺别動,馬上就好。”
“陽陽……”沐昭安聲音虛弱,沐陽不得不俯身貼近那幹裂的唇,“回家……留着錢……”
沐陽鼻尖一酸,強忍住淚水,湊到沐昭安耳邊輕聲哄勸:“爺爺,您放心,家裡還有錢,等醫生說能出院,咱們就回家。”
沐昭安一心想把錢都留給孫子,不願意繼續治療。但病痛耗盡他的力氣,他連反駁都做不到,隻能在昏沉中睡去。
被單下,沐昭安的軀體單薄得像張紙,似乎随時會消散,沐陽幫爺爺掖好被角,坐在病床邊紅了眼眶。
沐陽是個孤兒。
21年前,沐昭安去村子裡收古董,回程時經過枯樹林,撿到一個全身潰爛的嬰孩,老式自行車筐載着啼哭不止的小娃兒,一路颠簸抵達雲市兒童醫院。
确診書上“葡萄球菌性燙傷樣皮膚綜合征”幾個字,沐昭安看得似懂非懂,可那高昂的治療費,幾乎抵得上他大半年的收入。
沐昭安沒有猶豫,立即交錢,日夜守在孩子身旁。大半個月後,孩子的病情終于好轉,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沐昭安給孩子取名沐陽,為他上了戶口。
從此,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孤寡一生的沐昭安有了奮鬥的動力。
21年來,祖孫倆攜手打拼,攢下不少積蓄,足夠沐陽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然而幾年前,沐昭安被查出胰腺癌。
胰腺癌,号稱“癌中之王”,起病隐匿,緻死率極高。等到發現時,沐昭安已病入膏肓。
曾經精神矍铄的小老頭,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
沐陽心急如焚,隻要醫生的建議有一絲讓爺爺好轉的希望,就立刻簽字使用天價進口藥。
存款如流水般花去,依舊沒能阻擋生命的消逝,拖了幾年之後,沐昭安的病還是到了終末期。
沐陽擦掉眼角的淚水,輕輕握住沐昭安的手,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給了他所有關心愛護,讓他平安快樂長大。
現在爺爺病了,無論花多少錢,他都要為爺爺延續生命。
等沐昭安今天的吊瓶打完,沐陽看了眼時間,快到護工上班時間了。
沐陽今年大四,距離畢業隻剩三個月。白天他忙着寫畢業論文,特地請了護工照顧爺爺。阿姨每天早上9點準時到崗,晚上6點半下班,夜晚便是沐陽親自守在爺爺身旁。
沐陽蹲下身,利用櫃子遮擋,悄悄打開随身空間。
他藏着一個秘密,他身上帶着小說裡才有的随身空間。他也不知空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打記事起,它就已經存在。
爺爺叮囑他,這個秘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這麼多年來,他在外人面前一直小心謹慎。
這個空間就像小說裡描繪的那樣神奇,時間在這裡靜止,一切都保持着進入時的模樣。
為了保持水果品質,沐陽每晚都會把水果收進空間,早上再拿出來。
在空間取東西時他隻需要一個念頭,香蕉和猕猴桃就出現在他手中,正要拿草莓時,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昨天剛買的滿滿一袋草莓,放進去時袋口系得嚴嚴實實,此刻卻敞開着,裡面的草莓隻剩下一半。
沐陽納悶,昨晚他吃了草莓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他來不及細想,連忙拿着草莓退出空間。
“小沐,”護工阿姨推開門,臉上笑容溫和,“你先回去歇着吧。”
“好,劉姨,”沐陽站起身,把手中的水果遞給她,“等爺爺醒來,麻煩你喂他吃點水果。”
“好,你盡管放心。”
走出醫院,街邊停着一排共享單車,沐陽随便掃了一輛。
剛蹬上車,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他停下動作,長腿撐在地上,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大學室友陸思齊。
按下接聽鍵,沒等他開口,電話那頭就響起陸思齊咋咋唬唬的聲音:“沐陽,在哪呢?”
“在醫院,正準備回去。”
聽到他在醫院,陸思齊的聲音正經了些:“爺爺還好吧?”
“老樣子,”沐陽不想過多談論爺爺的病情,轉移話題道,“你是不是來拿玉佩?去我家鋪子等我吧。”
陸思齊聽出沐陽情緒低落,不再多問,順着他的話說:“好,你别急,慢慢回來,我時間多着呢。”
沐陽應了一聲,挂斷電話,踩上踏闆,朝銅錢巷方向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