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
“陸先生……”沐陽轉頭,怔愣地看着身邊的人,水珠順着發梢滑進領口,凍得他聲音都在打顫。
陸硯澤看了眼昏睡中的老人,憶起陸思齊說過沐陽的爺爺身患胰腺癌,已經到了終末期,放柔了聲音說道:“要回家嗎?上車,我送你。”
“不、不用麻煩了……”沐陽誠惶誠恐拒絕。
“沒事,我沒什麼忌諱,”陸硯澤一眼看穿他的顧慮,安慰道,“你爺爺現在還好好的,不是嗎?”
一同下車的特助楊學簡,聽到陸硯澤的話,迅速将輪椅推到車邊,和司機一起把沐昭安抱進車中。
他們這才注意到,老人身上被雨衣裹得嚴嚴實實,再加上沐陽全程都隻給老人撐傘,這麼大的雨,老人身上一點雨水都沒沾到,反觀沐陽自己,就像一隻落湯雞,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幹爽的地方。
沐陽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再看邁巴赫車内奢華的内飾,遲疑着不敢進去。
陸硯澤輕聲催促:“快上車吧,車子待會兒洗洗就好了。”
沐陽瞥見陸硯澤的褲腿已經被雨水打濕,不再糾結,趕緊上車,緊挨着沐昭安坐下。
陸硯澤也坐進後座。
沐陽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沾濕陸硯澤,抱着沐昭安局促地往角落縮了縮。
陸硯澤從儲物櫃中取出一條幹淨毛巾遞給他,“沒關系,好好坐着。”
“謝謝陸先生。”沐陽低聲道謝,接過毛巾,輕輕擦拭臉上的雨水。
楊學簡将輪椅放進後備箱中,快步跑回副駕駛室,詢問陸硯澤:“陸總?”
銅錢巷和陸家老宅方向相反,并不順路。
三月的天氣依舊帶着寒意,陸硯澤示意打開暖氣,開口道:“先送沐陽去銅錢巷。”
沐陽驚訝地眨眨眼睛,“陸先生怎麼知道我家在銅錢巷?”
“陸思齊說的,”陸硯澤解釋,“他從你家拿了全息星空投影儀回來,在家庭群裡嚷嚷好一陣子了。”
沐陽抿唇,再次道謝:“謝謝您,陸先生。”
陸硯澤看着沐陽緊張的神情,微微一笑,“你是陸思齊的朋友,順路送你一趟不算什麼,不用這麼客氣。”
他的目光轉向昏迷不醒的沐陽,關切地問:“怎麼這個時候出院了?”
沒有特殊情況,醫院一般都是上午辦理出院手續。除非是急診,醫院很少會安排病人晚上出院。更何況看老人的狀況,明顯不适合此時離開醫院。
車内暖氣漸漸驅散了沐陽身上的寒意,也熏紅了他的眼睛。他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醫院說醫療資源緊張,讓爺爺從VIP病房搬出來,普通病房的條件……不太好,我隻能帶爺爺出院了。”
他沒有提及集鑫科技與醫院的暗中操作,但車内都是人精,從他簡單的話語中聽出其中蹊跷。
陸硯澤眸色微沉,沉吟片刻後說道:“陸家在瑞馨私人醫院有醫療專線,如果你需要,現在就可以安排陸老先生轉院。”
若是早些時候聽到這樣的話,沐陽或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然而經曆了集鑫科技的事情後,他不敢再将希望輕易寄托在他人身上。
“不用了,陸先生,”沐陽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爺爺已經到了終末期,轉院也無法改變什麼,不如讓他回家吧。”
現代醫療已經無能為力,不如回家試試基因強化藥劑。如果成功了,爺爺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失敗,至少能讓爺爺早日解脫,畢竟拖了太久,爺爺已經承受了太多痛苦。
陸硯澤偏過頭,看向身側的沐陽,青年臉色蒼白,眼尾的紅暈格外醒目,他渾身緊繃,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對周圍充滿警惕。陸硯澤應了一聲,不再勉強。
之後的路上暢通無阻,車子很快停在多寶閣門前。
楊學簡幫忙将沐昭安背進後院二樓的卧室中。
剛安頓好,陸硯澤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簡單回應:“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馬上回來。”
沐陽見狀,連忙上前要送他們出門。
陸硯澤按住他的肩膀,語氣溫和又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不用這麼客氣,你快去把濕衣服換了,今天降溫,别着涼。”
沐陽下意識點頭,乖巧應下。
陸硯澤帶着楊學簡原路返回,經過廳堂時,目光不經意掃過垃圾桶中沒有扔的外賣盒。
他回頭看了眼站在窗前目送他們的清瘦身影,微微點頭示意,鎖上門離開了。
回到車上,楊學簡的手機響起,他查看信息後,向陸硯澤彙報:“陸總,集鑫科技的人這兩天找過沐陽,但沐陽拒絕了他們的合作。今天他們和醫院床管中心主任談過之後,沐老先生就被換到了普通病房。”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那間病房裡的人……都不太好相處。”
陸硯澤冷笑,恐怕不止是“不好相處”那麼簡單,以沐陽那樣溫順的性格,能被逼得連夜出院,估計沒一個善茬。
“集鑫科技的手段,真是越來越下作了。”他語氣冰冷。
“二少之前提到,沐陽的朋友已經不再出售全息投影儀了,而且沐陽一直不肯透露技術團隊的聯系方式,”楊學簡說道,“集鑫科技這些年投入了大量資源在全息技術上,現在突然出現更先進的技術,他們肯定是急了,才會不擇手段。”
楊學簡忍不住咋舌,陸總在生日宴上公開表示要保沐陽,集鑫科技如今這番動作,分明是在打陸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