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閣内，沐陽坐在櫃台後發呆，他本以為最先上門的會是科技類公司，沒想到第一個找上門的，竟是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珠寶商協會。

畢竟空間飾品的原理，再怎麼被包裝成藝術，也掩不住那一層跨越物理規律的科技氣息。可偏偏最先聞風而動的，卻是與技術毫不相關的珠寶商協會。

雲市那些科技公司就像根本沒發現空間飾品的存在一般，毫無動作，實在讓他摸不着頭腦。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沐陽的思緒。他下意識擡頭，就看見陸硯澤走了進來。

“陸先生怎麼來了？”他驚訝地開口，語氣中不自覺帶着幾分放松後的倦意。

陸硯澤目光一轉，掃過通往後院的那扇門。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他收回視線，神色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其實王秘書進門沒多久，他便到了。他原本打算直接進來幫沐陽解圍，可剛走到門口，便看見沐昭安站在後院的門後。

老人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顯然是在有意鍛煉沐陽。

陸硯澤便退到門外，安靜站着，将整場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沐陽的應對比他預期中還要穩妥，邏輯清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但即便如此，讓他親眼看着别人在沐陽面前施壓，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他可以不插手沐老先生對沐陽的教育，但絕不能坐視沐陽被人欺負。

剛才那句輕飄飄的提醒還遠遠不夠，不過這些事，可以晚些再說。

他斂去眼底的怒火，将手中提着的三層木質食盒放到沐陽面前的櫃台上，語氣溫和：“今天家裡新請了個淮揚菜大廚，味道很正宗，帶來給你們嘗嘗。”

沐陽趕緊接過食盒，放在櫃台上，“這點小事，怎麼好麻煩您跑一趟。”

“順路而已。”陸硯澤随口說道，目光落在沐陽瘦削的側臉上，心裡無聲歎息。

前幾天來時，無意中看見沐老煮的顔色詭異的手工面條，湯底發青，面上浮着些不知名的配料，味道難以形容，沐陽卻吃得面不改色。

也難怪沐陽一點都不挑食，跟那碗面條比起來，什麼食物都能算得上是珍馐美味。

在翡缇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勉強把沐陽稍微圓潤了一些。

結果才幾天不見，小朋友的臉頰又瘦了一圈，下巴線條分明，衣服挂在身上空蕩蕩的。

陸硯澤心疼不已，罷了罷了，自己看中的小朋友，還是得親自養着才放心。

天色漸晚，他此行的目的也算達成，叮囑了幾句瑣事，便起身告辭。

“我該走了，”陸硯澤站在車前輕撫沐陽的發梢，“聽思齊說明天是你們的畢業答辯，加油。”

“陸先生放心。”沐陽臉蓦地紅了。

陸硯澤坐進車裡，車窗升起前，對沐陽輕輕揮了揮手，直到車子駛出小巷，他從後視鏡裡看到沐陽轉身走回鋪子，這才收回目光，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原以為經過集鑫科技的事之後，就算多寶閣的空間飾品再具前景，其他人想下手也得好好掂量一番。誰知科技公司偃旗息鼓，珠寶商協會反倒跳了出來。

科技圈是講實力的。他們之所以能被敲打一通就老實，是因為清楚陸氏能從研發、渠道到法律環節全面封殺他們，一旦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但珠寶商協會不一樣，那是一群在傳統行業沉浮數十年的老派玩家，打的是圈子牌，講的是規則、人脈和話語權。他們的自信，不來自技術，而是一整套産業結構對散戶和個體施加的壓力，想要入圈，就得聽話，按他們的規矩來玩。

陸硯澤輕嗤一聲，不過他們忘了，沐陽開的不是珠寶店。多寶閣真正的價值，從來不在珠寶本身。

“先生，到了。”司機低聲提醒。

陸硯澤睜開眼，車子停在陸家老宅門口，車外夜色沉沉。

車門被傭人從外側拉開，他邁下車問：“姐姐在家嗎？”

傭人恭敬答道：“陸女士剛回來，正在餐廳用餐。”

他應了一聲，走進老宅内。穿過長廊，餐廳内燈火通明，白瓷餐具靜置桌上。

陸硯澤在傭人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吃過了？”陸雲曼擡眼看他，“再陪我吃點。”

“嗯，”他将手邊的花膠響螺炖雞湯推到她面前，“你最近胃不好，少吃辣。”

陸雲曼端起湯盅，喝了一口湯，“發生什麼事了？”

“珠寶商協會最近動了點心思，找上沐陽了。”

陸雲曼用湯匙慢條斯理地撥弄雞湯，“珠寶商協會？他們在沐陽那兒，碰了軟釘子吧？”

“嗯，沐陽沒吃他們那一套。”

“他當然不會吃，”陸雲曼笑出聲，“那孩子啊，性子是軟，但腦子清楚得很。”

陸硯澤看着她，沒有說話。

“沐陽手裡的東西，不是他們那個圈子能定價的，他們這次手伸得太長了，”陸雲曼放下筷子，“這事你不用出面，我來。”

陸硯澤點頭，“嗯。”

“明天我會讓人查一查協會幾個理事的資金往來，再把去年那批供應鍊數據調出來重新審一遍。他們要麼識趣收斂，要麼就該滾了。”

陸硯澤微頓，“從内部動？”

“當然。”陸雲曼挑眉，“要動得像是協會自己做出的決策，換掉幾位理事，削掉兩條渠道，做得漂亮，他們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陸硯澤看着她，不由低低一笑：“沐陽要是知道你幫他，估計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太單純，我看得出來。”陸雲曼接過溫毛巾擦手，“但他有你在身邊，就得習慣有人護着他。”

陸硯澤不接話也不否認，兩姐弟相視一笑，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第二天上午，沐陽早早抵達答辯教室。

他是學院重點培養的學生代表，成績始終穩居前列，項目經驗豐富，在校期間多次參與科研競賽并屢獲獎項，連學院官網的“優秀學生風采”欄裡都常年挂着他的名字。

今日這場形式上的畢業答辯，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次溫和的收尾。

沐陽的研究涉獵廣泛，橫跨多個技術方向，但他最擅長的還是人工智能領域。這次畢業論文選題為《基于多模态融合的情緒識别模型優化》，屬于人工智能方向中較為前沿的課題。

他的論文數據詳實，實驗紮實，模型算法經過多輪推演與疊代打磨，完成度極高。論文一提交，就獲得幾位教授的一緻認可與高度評價。

答辯現場氣氛輕松專業，教授們在提問時語氣中不乏幾分私下熟悉的溫和，像是看着自家小輩最後一次出場。

答辯順利結束，主審的老教授看着他，眼神中帶着難掩的惋惜：“沐陽這篇論文，放在研究生階段也不輸大多數。你要是繼續讀下去，以後的路會更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