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直白,讓楚靈十分不自在,好像她所有的僞裝,都沒能逃過這個男人。
他就是這樣坐在那裡沉靜如水,不帶有一分一毫的表情,不同于衆人一般的起哄或者是好奇,仿佛方才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他隻是高高坐在上方,冷眼旁觀着人間的喜怒哀樂。
也許是楚靈的目光過于明顯,那玄色衣衫的男人忽然沖楚靈輕聲說了一句話:
“姑娘好身手。”
楚靈即刻愣住了。
這一句話,相隔甚遠,楚靈其實并不能聽到那男人的聲音,隻是隔着這些距離,楚靈還是從那男人薄唇中看出了這句話。
她幼年時每每下山曆練,便多以男裝示人,随軍出征時,也都是身穿戎裝,是以除了桑竹以外,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看穿了她的的僞裝。
一時間,疑惑不解和沒來由的心虛不安,瞬間在楚靈的心頭湧上。
楚靈不免有些恍惚,然而就在這一個恍惚間,再去看那個方向,那玄衣男人卻已經不見了蹤迹。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快得幾乎讓楚靈覺得方才看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那個男人,卻是真真正正,真實存在的啊!還有那一雙猶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絕對不是她的幻覺!
心中藏着疑惑和探究,楚靈的腳步不由自主的便向外邁去。
衆人帶着好奇跟随楚靈一路走出正堂,卻聽見一陣清晰有力的馬蹄聲響,紛紛擡頭去看,隻見集市的轉角處,飛奔而來一白一黑兩匹駿馬。
白馬鬃毛随風飄揚,通體的銀白色即便在黑夜之中也顯得格外醒目,健壯的馬身呼嘯而來,最終卻溫順的停在楚靈的身前,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
黑馬亦是緊随其後,跟着那白馬停在桑竹的面前,看到自己熟悉的座駕,楚靈已經恢複了常态,在人群中并未看到那道身影,也便隻有先按捺下去。
楚靈拍了拍馬頭,随機伸手拉過缰繩,十分熟稔的翻身上了馬,抱着女子的桑竹緊随其後,隻聽一聲“駕——”
兩匹馬便如一道閃電一般快速向前奔去,隻留下一衆看得出神怔愣的衆人。
敢在京城的街道上當街騎馬,身份定然不簡單!
過了良久,有人回過神來,叫了一聲:“我知道她是誰了!前幾日裴将軍班師回朝,跟随他在身後的,不就是騎着白馬的楚将軍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下衆人這才紛紛回過神來,對着楚靈絕塵而去的背影,由衷開始議論。
“楚将軍?那公子竟然是楚将軍!難怪我剛才看她有些眼熟呢,原來是那天在街上看到過一眼啊!”
“那也不對啊,楚帥是安國公家的小姐,是個女子啊,方才那公子,明明就是個男人!”
“那有什麼稀奇,楚将軍女子之身在軍中肯定多有不便,聽說她在戰場上的英姿絲毫不亞于男人,如今喬裝改扮也是正常的!”
“楚将軍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啊,如此俠肝義膽之人,堪稱我輩典範!”
“聽聞此次西南歸來的将士皆按公行賞了,唯有楚将軍作為軍功第一人卻未封官銜爵位,想來定然是聖上覺得楚将軍戰功赫赫,要仔細考慮封賞的名号吧?”
“是啊,可憐安國公府就這麼一個女兒,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了,老國公爺如今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
這些議論,楚靈自然是聽不到了,她一路策馬趕回府上,看着桑竹有條不紊的吩咐人将那女子安置了,又去叫人去請了大夫,這才回到房中。
經過這一番喧鬧折騰,已經是半夜了,隻不過金陵城的夜晚不比邊關,即便已經到了這個時辰,外頭也并不冷清。
一衆的醫館藥鋪也總是要等到金水河邊的燈籠徹底都熄滅了,才會徹底打烊。
是以派出去的人去了沒多久,便将大夫請來了。一切打點自然有桑竹安排,楚靈雖然救了人,又将人帶回了府上,卻也并不打算親自去安排剩下來的事宜。
隻一人坐在房中的書案後,靜靜的思索今夜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