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間明白,沈冽為什麼會來這兒。
是因為那個兇手,還活着?
就在這棟樓的某一間病房裡,受着他應有的折磨,卻也躲過應有的懲罰。
沈冽從對方眼裡看出來她猜到了,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回應。
陸染重又抱住他,心痛無以複加。
這天晚上,沈冽什麼都沒有對陸染做,隻是抱着她,玩兒她纖軟的手指,輕聲地聊天。
他問陸染,自己手腕上的手串怎麼來的。
陸染講給他聽。
他撫摸着那個狼形玉佩,說自己很喜歡。
好像,心有歸屬之地了。
“流離還有沒有說别的什麼神神叨叨的話來吓你?”他問。
陸染說:“他沒說什麼,不過我在他那兒看見了兩幅畫。其中有一幅是個少年将軍,好巧,他也戴個狼臉面具,跟我們結婚那晚你戴的一樣!”
沈冽淡淡點頭,反應不大。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和你很像,但又覺得這種感覺不太吉利,因為那少年戰死了。”
說完,陸染又補充道:“我猜的,畫上他還活着呢。”
沈冽淺勾唇道:“沒什麼不吉利的,我早就不是少年,現在也好好的活着。”
聞言,陸染的視線往下掃,停在男人左胸,那裡有一道5厘米的傷痕。
見她在看,沈冽便拿起她手,覆上去。
對方邊摸,他不疾不徐地解釋:“這道疤,是證明我曾經自殺未遂的一道疤。”
“……”
陸染擡眸,眼底驚訝。
“所以,後來我選了心外,”沈冽看着女孩兒眼睛,語氣異常平靜,“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沒能殺死自己。”
陸染不敢相信。
拯救過無數鮮活生命的沈醫生,曾經,是最想死的人。
她低頭埋進他懷裡,心又開始痛。
-
過了幾天,元旦節前,沈冽聯系“陸染”,說要見一面。
在這之前,陸染曾央求羅聖美給她買一輛小電驢。
這樣的話,以後用“陸染”身份出去,就不用打車了。
羅聖美說這麼冷的天,打車不比自己騎電動車舒服?車裡又暖和。
陸染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主要是想省錢。
羅聖美便罵她這窮酸本性什麼時候能改改?
雖然這麼罵,羅聖美真給陸染買了一輛粉色小電驢。
把車扔給她,走前丢下一句:花我的錢,省你的錢,稱心如意了?
陸染摸着嶄新的小電驢,覺得自己熬的那鍋牛肉粥肯定也出力了。
騎着粉色小電驢,一路風馳電掣,陸染趕到和沈冽約好見面的地方。
沿海的步行街林立着各種風格的咖啡館和紀念品店,暖黃燈光從玻璃櫥窗裡透出,流淌在人們的肩頭。
這條步行街的盡頭,便是璨城的著名景點情人橋。
步行街不允許電動車進入,陸染把車停在車棚,順手插上電。
接着,一路狂奔。
她已經遲到了,和沈冽約好的時間是在一個小時之前。
她下午去了趟圖書館,去找一份沈冽父母出事那段時間的報紙,去看當時有關那件事的報道。
等她從那些發黃發舊,細聞還有血腥味的新聞裡擡起頭來時,太陽已經下山好久,也錯過和沈冽見面的時間點。
等陸染終于到達咖啡館,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簡直夢回大學跑八百。
來不及喘勻氣,她直奔二樓,尋找對方提前在微信上告知她的位置。
剛到二樓樓梯口,一眼便看見沈冽。
對方也在看她,就好像,早知道她上樓了。
男人依舊散發生人勿近的冷漠氣場,臨窗而坐,輕靠椅背,單手扶咖啡杯,背景是落地窗外已漆黑一片的大海。
沈冽今天一身休閑打扮,黑色短款羽絨服搭在旁邊的深色木質座椅扶手上,身上的灰色連帽衛衣透着一股慵懶,長腿随意往前延伸着。
早上沈冽出門前,陸染盯着他看了半天。
昨晚提議對方穿的衛衣,散發幹淨清新的味道,男人清冷深沉的眉眼,比以往穿襯衣西服時顯得要乖巧幾分。
于是,早上她捧着他臉,說:“好乖呀,沈醫生。”
沈冽挑了挑眉,也捧起她的臉:“昨晚你也很乖,小屁股撅挺高。”
陸染眼睛一瞪,“床上事床上畢,懂不懂規矩?”
“我向來不愛守規矩,沈太太。”對方反倒笑得更開心,唇上偷個吻,出門上班去了。
此刻在咖啡館的沈冽,許是一整天的工作導緻,比早上出門前,更多了一些閑靜和懶怠。
“沈冽哥哥!”陸染走過去,微微喘着氣,“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關系,下次不用跑。”
沈冽的座位挨着街邊,又在二樓,視野廣闊,早就注意到人群裡奔跑而來的身影。
陸染坐下來,“我怕你等急了,走了。”
自上次沈冽說她聲音有辨識度,她現在說話便把嗓子壓得更低更粗。
沈冽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對方為什麼會有這種擔憂。
“等不到你,我不會走。”他道,“放心。”
陸染點點頭,在大黑框眼鏡後面,彎着一雙眼睛。
這時,服務員上了一杯熱牛奶。
陸染看着牛奶被放到自己面前。
“你哥說,咖啡喝多對身體不好,讓我不要給你點咖啡。”沈冽解釋。
陸染:……服了我的哥。
雖然又是口罩又是衛衣帽子蓋頭上,沈冽看不清陸染的表情,但感受到了她對牛奶的抗拒。
“你想喝咖啡?”他問。
陸染點頭,一進店,滿屋飄香,怎麼能不嘗嘗?
她擡手,極為嫌棄地把那杯牛奶推遠。
沈冽:“那就點一杯吧,不告訴你哥。”
“謝謝沈冽哥哥。”陸染這下滿意了。
沈冽叫來服務員。
陸染要了一杯熱拿鐵。
點完咖啡,沈冽問:“馬上要元旦節,有什麼安排嗎?”
陸染:“怎麼?”
她心說具體有沒有安排,還得看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邀請你跟我們一起跨年,正好,也讓我太太跟你認識一下。”
沈冽盯着女孩兒寬大的帽檐,食指一下一下輕輕敲打白色咖啡杯的把手,等待對方回答。
“……”
該來的還是來了。
陸染想說,有沒有可能,我已經認識她二十多年了,真不用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