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慘白的燈籠晃的讓人心驚,斯凝夢想往外走的步子停在原地。
慕望野看了眼她的側臉:“去吧,或許能幫上忙。”
斯凝夢想起阿蘭家中老弱病殘俱全,歎了口氣後下車。
走到木門前,裡頭很安靜,敲門聲在夜色中格外突兀,裡頭傳來阿蘭清脆的聲音:“是誰?”
斯凝夢穩了穩心神:“是我。”
腳步聲很快由遠及近,破舊木門吱呀打開,露出阿蘭小小的一張臉,面帶驚喜:“姑娘,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斯凝夢站在門口往裡張望:“我方便進去麼?”
她一眼看見院子裡還挂着些白色的布幔和燈籠。
阿蘭看了眼頭頂的燈籠,低聲說:“外頭風大,姑娘進屋說吧。”
斯凝夢跟在阿蘭身後,看着她瘦小的身子,不知一會兒該如何安慰。
阿蘭領着斯凝夢拐進進北邊一間小屋,屋子左側砌着個土竈台,右側放着一張四方桌并兩條長椅,上頭擺着套粗瓷差距。
陳設簡陋,但拾掇的極幹淨。
阿蘭在牆角稀少的柴火裡抽出幾條就要燒柴煮茶水。
斯凝夢趕忙阻止:“别忙那些了,不必講究客套禮儀。”
阿蘭放下柴火,用袖子擦了擦長椅:“姑娘,你坐。”
斯凝夢忍不住又看向院中的白燈籠,阿蘭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死的是趙娘子的相公。”
斯凝夢很意外:“不是在北邊做生意麼,怎麼這麼突然?”
阿蘭上前将房門掩上:“說是着急趕回來,冒險走河道,前頭的人都好端端地過去了,偏他走的時候,冰面裂開,人掉下去沒能撈起來。”
斯凝夢追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阿蘭歎氣:“有月餘了,同行的看反正沒得救,趕着把貨運回來,屍身如今還不知在哪兒,是趙娘子看同去的都回家了,上門問過好幾回,才告訴她。”
斯凝夢看了眼另一側趙娘子的屋子:“她這幾天怎麼樣?”
阿蘭搖頭:“前些日子還能聽見哭聲,這幾天都沒動靜了。”
斯凝夢疑惑:“那孩子呢?”
阿蘭面露嫌惡:“被她婆母帶走了。”
斯凝夢:“帶走是什麼意思?”
阿蘭眉毛皺的如山峰:“說是他家的種,要回去傳宗接代。”
斯凝夢訝然:“那趙娘子,他們不管了?”
阿蘭點頭:“是,這屋子是賃的,不然也不讓她住了。”
斯凝夢惱怒道:“真是豈有此理,這事不告府衙麼?”
阿蘭眨了眨眼:“府衙也難管他們鄉裡宗族的事,那天烏泱泱來了一群人呢。”
斯凝夢想說自己管,可她能怎麼管,去按國公府借人?
升鬥小民,國公府怎會出手,且她也使喚不動人。
斯凝夢:“那戶人家,有幾個孫子?”
阿蘭搖頭:“不知道。”
見斯凝夢還在想,阿蘭勸道:“姑娘還是别插手這事,那頭雖是莊戶人家,不比你身份金貴,可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若沾上,後頭不知會引來多少麻煩,沒完沒了,老是被蒼蠅圍着打轉,何苦把好好的日子過的不舒心。”
斯凝夢按下心頭思緒,阿蘭說的話很現實,她如今也沒什麼能力插手。
斯凝夢隻得換了話題:“你照看着些,等她好了,就說我依舊找她做活,生計不必憂心。”
阿蘭點頭:“姑娘婚事定了?”
阿蘭看着斯凝夢改梳的婦人發髻問。
斯凝夢:“嗯,他也來了,在外頭馬車呢,你随我去看看齊光,正好見一面,不過他不大愛說話,你跟我一塊待着就是。”
阿蘭問道:“他對你好麼?”
斯凝夢看着阿蘭有些擔憂的眼神:“好不好的,過日子罷了,你見過多少對恩愛夫妻,且與我而言,這婚事也不是最重要的。”
阿蘭深深地看了她幾眼,忽而笑道:“姑娘與尋常女子不一樣,心中有大主意,我跟着姑娘學,将來也做你一般的人物。”
斯凝夢楞了下,随即笑笑不說話。
她不好帶着所有人都離經叛道的。
待與阿蘭的母親和祖母見了禮,兩人便一前一後出門,走到院中,發現慕望野正站在門口。
冷白的燈光下,他一襲青衣,如松如柏,古人雲腹有詩書氣自華,大抵就是如此。
他就安靜地站在那裡,給這兩盞風中飄零的燈籠帶來一絲生氣。
斯凝夢快步上前:“怎麼不在馬車裡等。”
慕望野看了眼她身後的阿蘭:“出來透透氣。”
阿蘭好奇地打量慕望野:“郎君好。”
慕望野隻微微點頭。
斯凝夢與阿蘭先後上車,卻遲遲不見慕望野掀簾子進來,斯凝夢隻得探出頭去,卻見慕望野已經和老徐并列而坐。
斯凝夢:“你不進來?”
慕望野淡淡地:“我在外頭就好。”
斯凝夢回頭看了眼阿蘭,就随他去了。
等簾子放下,阿蘭湊到斯凝夢身邊耳語:“我看郎君極好。”
斯凝夢不甚在意地回:“算不錯吧。”
兩人在車上閑聊,阿蘭給斯凝夢講她第一回去找齊光時,齊光不肯看大夫。
斯凝夢笑着搖頭:“他還挺倔強。”
阿蘭正要應和,馬車忽然急停,外頭傳來老徐的聲音:“不好!”
斯凝夢探身向前詢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