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陵親自教導的學生,這麼多年來,他自問了解她的一切,習慣她的思維模式,明白在真相未明前她不想撕破臉。
可是在聽到她的聲音時,他卻突然心慌到沒有把握,他真的了解北牧野嗎?她與他疏遠了嗎?
望着門上自己的影子,好像那個黑影才是他;他連自己的臉也逐漸看不清了。
“我出去,是為了尋一件東西!”秦子陵緩緩回答道,聲音溫柔至極。
“先生今日吃月餅了嗎?”
門上的影子晃了晃。
秦子陵怔愣片刻,“本想着早些回來和你……,還有王爺王妃,一起過中秋的;卻不料已經是這個時辰了。”
北牧野盯着門上的人影,眼中有懷疑;秦子陵因為相貌嫌少出門,何況今日還是中秋節,人多眼雜。
門外,秦子陵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輕輕放在門口。
白色的睫毛垂下,為他眼底的憂郁添了一抹悲傷之色;秦子陵跪在門外,清冷而孤寂;隻在無人之時,他才會有如此神情。
“這是給你的中秋禮物,等我離開,你再出來拿!”他語氣裡帶着一絲溫柔的讨好。
“先生尋的,該不會就是這件東西吧?”北慕也玩笑道,攏了攏外衣。
卻不想門外的人沉默良久,月亮照出他的心事。
“你從前就怕黑,如今大了,還總要留一盞燈才能睡。這盒子裡的玩意兒,是拿來給你夜間照明用的,沒燭光那麼刺眼,能讓你睡得安穩些!”
“多謝先生了!”
“夜已深,你睡吧,我走了!”秦子陵站起身來,盯着安靜的門看了片刻,準備離開。
“天香樓出的新款月餅,遣人送了一盒到臨月閣,先生記得吃,畢竟今天可是中秋節!”
門上的影子頓了頓,微微點頭,“我知曉了!”
待到秦子陵離去,郁離将門外的東西送到北牧野面前。
“檢查過了,沒有問題。”郁離道。
紅漆木盒裡是枚雞蛋大小的冰珠,觸之涼寒。
郁離吹滅了角落裡那盞燭燈,幽藍的光從冰珠裡流淌出來,如同月光灑了滿室;更叫人驚奇的是房頂上印着碎光,點點好似萬千星辰。
北牧野不禁好奇,秦先生是從何處得到這稀罕物件的?
“派去跟在秦先生身邊的人呢?”
“剛剛問過了,秦先生今日出府,隻去過千金樓這一個地方,和叫蘭公子的人做了交易,就是您手上的這個。”
千金樓是一個集樂舞、拍賣、賭/博、交易于一體的娛樂場地,能進到裡面的人非富即貴,不接待一般的平民;營業也頗為奇特,開三日,休四日。
它的老闆叫樓千金,沒人真正見到過;先前有人想打破裡面的規矩,被砍了一隻手扔出來,再沒人敢鬧事。
“秦先生是如何進去的?”北牧野皺眉問道。
“影衛離得遠,沒有看清秦先生拿出的信物。”
“去查那個叫蘭先生的人。”北牧野吩咐道;她看着手裡的冰珠,目光複雜,“千金樓,看來得親自去一趟了。”
晨曦照耀到屋内,郁離正在為北牧野穿衣束發。床頭的冰珠在日光下變作一顆普通的珠子,失去了夜晚的光輝。
“今早宮裡來了人,傳陛下口谕,以怠職為由,罰王爺一個月不許下床。”郁離往梳子上沾了點清水,為她梳發。
“不痛不癢的處罰,隻怕朝堂上又有人要不滿了。”
養心殿内。
司空震将奏本呈遞給白帝身側的李公公。
“刑部尚書郭汾,侍郎張儀,貪污腐敗,為了錢财串通外人,私自放出重犯薛燦,險些使我朝機密落入他國之手。郭汾在職期間,徇私舞弊不斷,濫用刑罰,緻使清白者無辜受冤,有罪者逍遙法外。刑罰雖為天下人所定,貴族尚可以喘息,百姓卻無能為力;若是被誤判,便隻有死路一條,無人能為其伸冤。所以,臣還請陛下嚴懲郭汾、張儀一幹人等。”
白帝看完折子,氣憤地将其扔到地上,李公公趕緊俯身去撿。
“着大理寺審問郭汾、張儀等涉事官員,複核近兩年來的所有案件,平反過往冤假錯案,有罪者一律嚴懲,絕不姑息。”
“是。”
司空震走出宮外,臉上的愁容卻并未消失,他望着北風蕭瑟,似乎暗示了這是個多事之秋;而自己不過是一棵強撐的老樹,又還能為北麓遮擋多少風雨那。
玄序王府。
“少主,秦先生失蹤了!”覆面影衛單膝跪于門外,語速極快禀報道。
北牧野噌得一下站起來,“調動人手,立即去找!”
臨月閣内,一切布置依舊,隻少了北牧野遣人送過來的那盒月餅。先前在此服侍秦子陵的仆從們跪了一地,心驚膽顫,不知發生了何事。
北牧野凝目環視四周,好似看到秦子陵在這裡生活起居的每一個動作;開窗、看書、飲茶、走動……
她擰着眉,從室内窗口看向廊外水池中的遊魚,目光沉了沉。
正在這時,有侍女前來禀報,打斷了她的思索。
“郡主,王妃讓您過去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情。”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告知母親。”
庭院内,徐幻筠正站在花圃間,氣質清冷淡定;見到女兒急匆匆從正門進來,她朝北牧野伸出手。
“娘親,秦先生或許是禮朝諜網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