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明白,為何那個在開始會紅着臉跟她講起人生規劃的師兄,到後來,卻一反常态,對以後的事閉口不談,再不曾輕易對她作出承諾。
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們之間也許不會有結果。
可他還是決定跟她耗着,将她蒙在鼓裡。
她不是不知道人心難辨,真心難得,可她以為她的這位師兄和别人不同。
他溫潤如玉,謙和低調。人潮熙攘,他的目光卻隻跟着她跑。他對她百般寵溺,以至于身邊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心思,直到後來,她也信了。
從拒絕到淪陷,她的心路何嘗不是走過了九曲十八彎,她終于将一顆真心捧出,決定此生與君為伴。
誰曾想一切都是假象,向景舟的另一面竟是如此不堪,他竟将她,戲耍至此!
“我們兩個也商量過解決的辦法,可是最終還是不忍心。”
慕西月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解決,是指解決舒娴腹中胎兒!
“随着她的肚子日益明顯,她開始跟我鬧,我們在背後吵了無數次,也哭了無數次。可我真的不知道,她會去找你,她跟我保證過的……最後還是發展成這樣,我真的抱歉。”
原來,這就是真相。當它劈頭蓋臉砸來的時候,是這般讓人窒息。
不知何時起,她也曾覺得她的師兄有事瞞她,可無論她怎麼問,他都是避重就輕地将話題饒過,不願跟她透露半個字。為此她也曾懊惱過,最後決定作罷。我允許你有自己的秘密,她下了決心,便不再過問。
可她從未懷疑過他們之間的感情。
向景舟曾說,月兒,你隻要知道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就可以了。
真是可笑。
夜風吹在臉上,依舊輕輕柔柔,明月也将她的光輝灑滿人間,可此刻,慕西月的心卻痛不能已,可她顧不得這些,眼淚打轉:“所以,你選了她嗎?”
向景舟沉默了,沉默将時間無限拉長。
“是我配不上你。”他終于開口,“你值得比我好千百倍的人。”
眼淚奪眶而出,慕西月轉身回走,強忍着情緒。
就在剛剛,她把自己的驕傲和尊嚴親手丢在地上,踩得稀碎,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原則和良知也抛諸腦後,問出了這句話,他難道不懂她的意思?她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隻要他選擇自己,哪怕是做個自己不恥的惡人。
可他卻選擇了不要她。
得到答案,她拽開步子,朝回路走去。
向景舟在她身後追了過來,跟在她身邊手足無措。
當他走在自己肩側的時候,她已滿臉淚水,可那該死的眼淚仍不肯休止,她突然通恨這月光,這打在她臉上的月光,為何要将她的狼狽暴露。
她伸出手拂去淚水,嘴唇緊抿,再次加快了步伐,将自己與向景舟拉開了一段距離。
向景舟一愣,似感受到了她那隐忍着的萬千情緒,不再追趕,隻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與她保持着十步之遙的距離,直至看着走進住處。
回到房間的慕西月,捂緊被子哭得心膽俱裂,直到聲音沙啞,再流不出一滴淚來。
最後,她摸出絲帶,十指結印,啟動了傳送之術,暗誦與向景舟的傳音口令。
心念流轉,一行文字,出現在潔白的絲帶止上:師兄,我最後一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我。
文字從這邊消失傳了出去,向景舟的回複在顯示出來:好。
心念流轉,又一行文字顯示其上:我自問一心一意對你,你呢?你對我可曾用過真心?
文字已送出,慕西月死死盯着那絲帶,一眨不眨。
過了很久,新的文字才顯現出來:月兒,我對你如何你應知道。
她看着這幾行字,愣了半晌,又翻來覆去地看,翻來覆去地想,仍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直到最後,他仍在逃避她的問題。
過去的種種在浮現心頭:他喜靜不喜鬧,可為了待在她身邊,他毅然擠進嘈雜的人群,沖着她揮手;為讨她歡心,他總是将新鮮玩意帶到她跟前,然後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她;當她遭到那蠻橫師兄欺壓的時候,一向處事低調、與人為善的他卻挺身而出;他總是笑眼彎彎地看向她,除了一次,她在一次出任務時分心,險些被魔族所傷,這一次,他破天荒地跟她紅了臉……
他對她不可謂不用心。
可用心就是真心嗎?
她以前堅信不疑,現在,她不知道了。
如果他對她是真心的,又怎會忍心将她欺瞞至此,他有無數的機會告訴她真相,給她選擇,可他明知沒有結果仍眼睜睜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如果他是真心,又怎麼和那個女子糾纏不休,以至于發展到如今這個無法收拾的地步……
她在肯定和否定之間來回跳轉,一遍一遍地證明,又一遍一遍地推翻,如魔怔一般。
她終于累了,更厭透了這樣的自己。
她決定當斷則斷。
她手一撫,那潔白絲帶落回左手掌心,她輕撫着絲帶,眸光一凝,頌出咒語。
這時,虛空中閃現一根細如發絲的銀線,銀線的一端連着她的絲帶,另一端,則穿過黑夜伸向遠方一直連到向景舟的絲帶。
咒語念畢,右掌對着銀線一震,銀線繃斷,很快便消亡在這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