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西月三人出了琉璃閣之後,欣姨後腳也出了琉璃閣。
府邸巍巍,“尚書府”的金字匾額莊嚴逼人。
穿錦服的中年男子坐在書房,右手持一卷書卷,手指在上面無聲地反複摩挲,他眼皮也不擡,問:“那邊還沒消息嗎?”
欣姨立于階下,畢恭畢敬:“我已第一時間派人送出消息,但未收到回複,請大人指示。”
蒙越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後道:“許是遇到阻礙了,那邊的事且交給我,眼下最要緊的就是保證她的安全。”
頓了頓,又道:“這樣,我新調一批護衛給你。”
欣姨面露難色,斟酌着開口:“大人,再多的護衛也……攔不住魔族的人。”
她瞅了一眼坐于前方的尚書大人,壯起膽子:“您看,要不要把尺素轉出琉璃閣?畢竟魔族的目标是她。”
話越到後頭,她的聲音越虛。一則這樣的提議她良心上有些過不去,二則她心中已有答案,大人八成是不會放棄尺素,若是說出恐怕隻會觸怒了他。隻不過,她仍抱着渺茫的希望想要一試。
“蠢貨!”蒙越将書卷往書案上一砸,騰地站了起來。
欣姨跟着一哆嗦。
蒙越梗着脖子罵道:“鐘尺素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她若是在我手底下出了事,你覺得我以後會好過?我若不好過了,你覺得璃閣會怎樣?你會怎樣?我告訴你蔣婉欣,鐘尺素若是有半點閃失,我唯你是問!”
果然怒了,欣姨承着劈頭蓋臉一頓訓,将頭埋得越來越低,等蒙越訓完,才再次膽顫開口:“屬下知錯了。”
“行了,你回去好好守着琉璃閣和尺素。崇吾的人不也在嗎,怕什麼!有情況及時向我通報。”蒙越将手一擺。
“是!”欣姨轉身欲離場。
“慢着。”蒙越卻又叫住了她,“沒什麼大事,不必過來,免得人發現。”
月色朦胧,樹影婆娑。
慕西月在琉璃閣的屋頂坐了多時。
這是到琉璃閣的第三天,距離魔頭血洗琉璃閣已經過去了四天。
今日欣姨已命人将琉璃閣裡裡外外反反複複地擦洗了,血腥味散去,琉璃閣煥然如新,似已做好迎接新的輝煌的準備。
可真能如此嗎?新的輝煌與魔頭,哪個會先降臨?
“我會再來”。
那魔頭葉全臨走如是說。這話經尺素之口種入琉璃閣衆人心中,成為噩夢般的存在。
然而,噩夢什麼時候來,卻又未知,可能明天,也可能下個月,也可能就在今晚,未知和恐懼抓着琉璃閣每個人的心,讓人日日惶恐,事事心驚。
慕西月的心裡也充滿了疑惑。
那魔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了娶一位國色天香的凡人女子?可是,以魔族的手段何不直接擄了過去?還是有着看人惶惶不可終日之态便感到興奮的惡俗趣味?
傍晚,她暗中派出的人也已跟她彙報了欣姨白天的行蹤。這讓她疑惑之上,再添疑惑。
思考間,一道身影翻了上來。
“想什麼呢?”墨玉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慕西月目光淡淡瞟了他一眼,心道:哪都有你。
“琉璃閣的事,你怎麼看?”她不答反問。
“你是在向我請教?”墨玉揚了揚眉,頗有些得意。
慕西月翻了個白眼,答:“是的,少主。”
墨玉吃癟,收了得意,評價道:“這麼有耐心的魔,倒是少見。”
慕西月恍然,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被墨玉一語道破。
“是了,有仇當場就報,所欲及時而行,這才是他們的作風。”她贊同道,可她心裡仍有疑問,便問:“會不會是一種惡趣味?凡人越是惶恐不安越是掙紮痛苦,那魔頭便越興奮。”
說着,慕西月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這樣變态瘋狂的魔族,她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她就曾落到這麼一個瘋子手裡。瘋子将尖刀插入她的胸膛,一下一下地轉動,鮮血汩汩而流,錐心蝕骨般的疼痛将她淹沒,而那個瘋子欣賞着她痛到變形的模樣,眸中興奮滔天,發出陣陣尖銳刺耳的笑聲,一聲蓋過一聲……
那之後,慕西月在躲在洞中修養了半年。
至今想來,她仍不寒而栗。
她瞬間的異樣沒有逃過墨玉的眼睛,她默默抓緊的拳,微顫的肩,都在他心中扯得生疼。這一路走來,她到底經曆了什麼?他不敢深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将這副單薄而倔強的軀體攬入懷中,并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從今以後他會在身邊保護她,再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一陣涼風卻将他吹醒,伸出去的手在半路暗暗抽回,雙手交叉,他順勢往後一倒,望着天邊的星星點點,又看了看慕西月飄動的長發,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