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墨玉隐隐感到一絲不安,可他卻說不上來由,沉思間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他的視線。
“墨玉!”
慕西月從半空落下,臉上的緊張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消散。
墨玉愣了一愣,問:“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或許是這專門二字,過于直白,入了耳,又将人那點隐藏的心思撥動,一時間,慕西月心一緊,竟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卻隻會讓氣氛醞釀得更加微妙,她漲着臉,強迫自己去正視墨玉的眼睛,不料撞上的卻是一雙蓄了萬千柔情的眸子,似星辰,似大海,結着一層蒙蒙水霧,一旦撞進去,便沉溺其間,忘了離開。
慕西月的心跳漏了半拍,想好的措辭鬼使神差地換回了心聲,她脫口道:“不然呢?”
明明是一句反問,合着心跳,說出來竟沒了風骨,剩下溫柔萬千、寵溺萬千,就似把一顆心髒剖開了遞給對方去驗證。
話一出口,慕西月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跳全亂,慌慌張張撤回視線。
墨玉恍惚半晌,眸光漸亮,眉眼一彎,笑道:“無他,我隻是,心中歡喜。”
歡喜……
慕西月心跳得愈烈,眼神不自主閃躲起來,忙轉身說走吧。
“你不問我為何歡喜?”
慕西月一頓,連頭皮都覺癢癢麻麻,眼看那一點窗戶紙就要捅破,呼吸也提到嗓子眼,這時候,她隻要順着他的話問一句,你為何歡喜,是否便能聽到那推敲了一遍又一遍的答案。
可是,這樣的發展她始料未及。
他們之間便會有結果嗎?
一個默默無名的向景舟便能騙她入局,一場感情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墨玉,高華如你,一時歡喜于你而言,又值幾何?你的歡喜,我又能得多久?
她瞬間就清醒了大半,聲音也淡了下來:“你重傷初愈,大家都很擔心你,所以我出來找你。”
指甲用力掐進掌心逼着自己講出那掃興的後半句,“你,不必歡喜。”
墨玉愣在原地,半晌,緩過神來,自嘲一笑,道:“是了,我又自作多情了。”
一口氣堵在他心裡順不來,他脫口喊道:“他就那麼難忘嗎?”
慕西月蹙眉:“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慕西月,一個爛人,就值得你這般懷念?”
慕西月隻覺腦袋轟鳴,墨玉他如何知道?莫非是那晚她醉後胡言?
可即便如此,這些話經由墨玉之口說出,卻讓她萬般不适,她臉一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我在說什麼?”墨玉追了上來,哂笑一聲,道,“好,我跟你解釋。那晚你喝醉後,叫了我無數遍師兄,你可有印象?你拉着我,跟我說,師兄,不要走,你可有印象?你一遍一遍地問我——”
“住口!”
慕西月緊拽的雙拳止不住地發抖。
“為何不讓我說?一提到他你就痛是嗎?你和他的那段爛感情早就結束了!他早就不要你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墨玉沖了過來,一把抓過那顫抖的雙肩,語氣變得熾熱而瘋狂,“西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不好嗎?我喜歡你……我愛你!你師兄不要你,我要!他不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忘記他,喜歡我好不好?”到最後,他的語氣近乎乞求。
卻聽“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落在墨玉臉上。
墨玉怔了半晌,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向慕西月……
可她的眼框怎麼紅了?淚水晶瑩在她眼中直轉。他身心一涼,一顆心隻剩下無盡的酸澀與懊悔。
“你想說我賤是麼?”慕西月用那泛紅的目光瞪着墨玉,眼神失望而兇狠,像一匹受了刺激的野獸。
這樣的眼神刺得墨玉一痛,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他真該死。他眸光一暗,心中無限酸楚,低了頭,喃喃道:“我沒有……”
“我的過去!無需你來提醒,少主自重。” 慕西月嗆聲道,眼淚淌落,眼神冰冷決絕。
說罷,縱身一躍,身影消失于那朦胧夜色。
很快,守在琉璃閣裡的衆人便先後迎到兩個垮着臉回來的人。
“月兒怎麼了?”
“少主怎麼了?”
衆人面面相觑。
兩扇房門被從裡面反鎖,任由旁人怎麼叫喚,都不曾打開。
靜夜沉沉,琉璃閣内衆人先後睡去,然而,卻仍有幾盞燈火遲遲不肯熄滅,房室的主人們睜着雙眼對抗漫漫長夜,翻來覆去,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能熬。
距離魔族的七日之限隻剩下兩日。
一大早,尺素便讓下人做好了豐盛異常的飯菜,琉璃閣的大廳,飯菜飄香,大家圍着幾張餐桌坐定。
在慕西月到來的時候,人已基本就位。她一來,便聽見幾聲招呼疊在了一起,還有一道異樣的目光,像定在了她身上,她心口一緊。
“西月,坐這。”
“這裡這裡。”
她尋聲音望去,一眼便瞟到尺素,隻見她正站起身,向她招手,而她旁邊坐着墨玉,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在墨玉的另一側剛好空了個位置。或許是因為墨玉特殊身份的原因,加上大家還摸不透這位少主的脾性,門徒們都很自覺與他保持了距離,以免引起這位少主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