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顧叢嘉有些頭重腳輕的給皇後磕了三個頭之後,他便試探性的開口道:“殿下,陛下口谕您可以不守靈的。”
“他們說,我沒母後了,我以後就是個野孩子。”
“我想,來看看我母後。”
稚嫩的聲音卻讓平陽候大驚,目光如雷看向後宮妃嫔,顧叢嘉身患怪症,一般隻能清醒幾天而已,這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顧叢嘉清醒的時候說的。
往輕了說,這就是掌宮權的幾位疏忽,往重了說,這就是她們沒有管理好後宮的明證,也就是說她們沒能力管理好後宮。
再往重了說,讓已逝的皇後獨子聽到這番話是什麼居心?哪怕是再立後那也是繼後,在對待原配獨子的問題上那是不能出差錯的。
哪怕心底恨的要死,明面功夫也必須做好,本朝很重視女子的德行。
“九弟,你是在哪聽到的,還記得說話之人的樣貌嗎?他們是怎麼說的原話你還記得嗎?”
大皇子與自己的母妃蘇德妃對視一眼,語氣溫和的問道。
顧叢嘉仿佛是被這一連串的發問給問到了,頭低着,悶悶的不說話。
其他皇室族人對視一眼,平陽候忍無可忍:“夠了,大殿下,九殿下本就身子弱,而且現在還在為皇後娘娘守靈,需端肅。”
大皇子顧筆将其他人異樣目光收歸眼底,懊惱至極,在為皇後守靈的場合上一連串對顧叢嘉的發問确實咄咄逼人了些。
但現在皇後已逝,最有可能登上後位的就是他母妃,這個節骨眼上,是絕不能有什麼差錯,尤其女子最重要的德行,必不能有失。
偏顧叢嘉這番話出現了會讓人指責他母妃的兩個點,他有些急了。
顧筆暗中掐了掐手指,看着其他五位皇弟,冷靜了下來,等到守靈結束後處理說閑話的宮人,不僅能向衆人表明他母妃掌管後宮規矩有度,而且還能說是母妃關心原配嫡子的證明,同時刷上一波名聲。
想必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顧筆隐晦的掃了一圈其他人,等會出殡完速度一定要快,他心道。
顧叢嘉不動聲色的将顧筆的動作盡收眼底,眼裡閃過譏諷。
作為想要他死在長樂殿的代價怎麼可能這麼輕,就這會被質疑下就完了?那必然不能,再說一遍,他自己選擇死亡和别人推他死亡是不一樣的!
本朝重德行,不管男女,有了名聲上的大瑕疵想要再進一步基本上都是做夢!
而顧叢嘉就給後宮暫掌宮權的幾位準備了一份德行上的大禮,他先前隻是說,頂多讓其他人在心裡質疑下,但如果他死在為皇後守靈的途中呢?
不為重病的他請太醫,虐待原配之子闆上釘釘,以他對昭武帝的了解,她們一個也别想成為皇後!
正好顧叢嘉也厭倦了這種日子,死去也挺好的,不過在哪倒下可不是他們說了算。
隻是可惜了他最開始還那麼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想必等會摔下去會很痛吧,算了,反正到時候也死了。
一直頭重腳輕的顧叢嘉眼前一陣發黑,回光返照到時間了嗎,他心想,這樣也好,顧叢嘉閉上了眼。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本來就弱,現又高燒不退了一天一夜,他現在能醒估計也是因為回光返照掙脫了怪症,到此時,顧叢嘉已經滿意了。
最起碼這回光返照給了他一個報仇的機會,不然隻會一直昏睡過去,然後在某一天再也睜不開雙眼。
現在死在觀德殿,還在皇後的出殡之日上,不說别的,暫掌後宮的高位妃嫔她們絕對完蛋。
顧叢嘉安心的朝後倒去,他沒有看到身後接住他身子的男人。
昭武帝一襲盔甲有些斑駁,他是極速趕往皇宮還沒來得及換洗,便來找顧叢嘉了。
隔着盔甲也能感受到的滾燙讓昭武帝的臉色更是難看,周身氣息愈發凍人,他大步往外走,沒理這裡跪着的任何一個人。
但他出現在這已然給了在場衆人莫大的震撼和驚懼。
幾位高位妃嫔此刻心中的想法難得的一緻,那就是快聯系家族,商量怎麼樣用最小的代價将她們做的事抹平。
雖然高位妃嫔是這麼想的,但是很可惜,不能。皇後出殡更需端肅,她們并不能此時聯系家族,落下一個對皇後不恭的名聲,尤其在有競争對手的前提下,那樣的話,她們絕無可能坐上後位。
與此同時,明武殿。
胡院判的面色昭武帝看在眼裡,他面色近乎沉寂,蜷了蜷手指,“怎麼樣?”
“即便喝了藥,但畢竟殿下年幼,這高燒又持續了一天一夜,恐怕……”
未竟之語胡院判沒膽子說出口,但言下之意在場人誰都明白。
“你盡力治,朕不會怪你。”
昭武帝嗓音沉靜,仿佛胡院判的話沒對他産生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