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姜幸雨忍不住開着窗戶點了一支煙。
手機裡有媽媽斷續發來的消息,還有一條路文初的消息:「到哪了?」
她将手機合上,丟到坐椅上,深深吸了一口煙,再用力吐出去,然後,從車裡的儲物格中翻出卸妝棉,對着車前的鏡子開始卸妝。
去之前也是這麼坐在車裡化了個夜店妝,描了好幾遍的眼線,帶閃粉的眼影,還有正紅的唇色,在club不算誇張,甚至還略顯保守,但出來之後,以三十歲的年紀,還有已婚的身份,還是會顯得有些出格。
如果時光倒流數年,她恐怕比現在輕松多了——不過,回家之前卸妝、換衣服,變回“乖乖女”這件事,似乎從來沒改。
等代駕小哥将車停進車庫,騎上折疊電動車離開,她拿出手機打了個好評,付了打賞後,就開始換衣服。
黑色露臍的鍊條吊帶被塞進後備箱,原本的淺藍色襯衫重新穿回,再配上修身的牛仔褲與一頭順而直的長發,哪裡還有剛才泡夜場、喝酒抽煙的“妖豔”勁兒,活脫脫就是一個溫柔幹淨、安于家室的“人|妻”。
最後,還要将先前摘下的婚戒重新戴回。
她站在車旁,看一眼一樓亮着的燈光,深吸一口氣,拿出口氣清新劑噴了兩下,确保沒有煙味,才拎着包穿過院子裡的花廊,打開大門,回到自己的家中。
玄關處的感應燈适時亮起,客廳裡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回來了,”一身藏青色絲綢居家服的高大男人在門口站定,體貼地接過她手裡的拎包,“爸爸說你早就走了,怎麼現在才到家?我很擔心。”
男人說話的時候,語氣平淡,戴着金絲框眼鏡的斯文面孔上沒什麼特别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擔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就是路文初,姜幸雨有時甚至懷疑,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他是不是仍舊會保持這副淡定、溫和的面孔。
從兩人認識到現在,已有近五年的時間,她好像從來沒看到過他失态的樣子。
“抱歉,今天知怡在附近有一場演出,我看了一會兒,耽誤了點時間。”她換好鞋,站直身子,目光從牆上的挂鐘掃過。
晚上十點半,不算太晚。
路文初是不大贊同她和徐知怡這樣的人來往太密切的,不過,這幾天,他是個知趣的人,不會在這時候提。
“你好像很久沒同她見過了,今晚見一面也好。”
他說着,自然湊近,吻了下她的嘴唇,清冽的,帶着薄荷的氣息,夾雜着一縷酒意,讓他的眉頭動了下。
“喝酒了?”
“喝了半杯Martini特調。”
“嗯。”
路文初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等姜幸雨洗完澡,吹好頭發,換上與他同色系的絲綢吊帶睡衣出來時,路文初正坐在床頭,手裡拿着平闆,不知在看什麼,金絲框的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讓他的側臉看起來極富成熟的魅力。
“洗好了?”
他聽到聲響,轉過頭看她,金絲框在暖色的燈下閃着光。
“嗯。”姜幸雨站在衣帽間裡的全身鏡前,拿起梳子仔細梳理自己已吹得八九分幹的長發。
藏青色的絲綢松松包裹住她玲珑勻稱的身軀,潔白瑩潤的皮膚還帶着半濕的水汽,在燈光下像一件藝術品一般,美極了。
路文初多看了一眼,随即放下平闆,摘了眼鏡,無聲地走到她的身後。
水分還在蒸發,剛洗完澡的皮膚是微涼的,滾燙的手掌貼在裸露的肩頭時,姜幸雨忍不住顫了一下。
她喝了酒,本就有些異樣的情緒難以消解,被這樣輕輕一碰,感官就像是忽然打開、放大了一般。
鏡子裡的男人比她高大半個頭,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寬闊的肩背,勻稱的體格,和打理得相當不錯的面容和發型,看起來養眼極了。
這樣英俊多金的男人,也難怪被許多女人惦記。
可是不知為什麼,姜幸雨好像從來沒有産生過“能嫁給他,是我的幸運”的感覺。
她的婚姻生活像是一鍋沒加夠鹽的雞湯,看起來誘人無比,嘗一口,寡淡如水。
性|生活也是如此。
男人密集的親吻落下來,燙得她渾身打顫,軟倒在他懷裡,轉過身,解開他的家居服,露出底下靠規律鍛煉保持的勻稱肌肉。
平心而論,兩人在床上還算默契合拍。
路文初的尺寸、耐心、技巧、持久度,絕對都在平均線上一大截的水準,簡直就是個無可挑剔的男人,可姜幸雨就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就像現在,她的身體明明熱極了,可心裡卻有個小小的黑洞,随着激情的高漲、堆積,被拉扯得越來越大,直到堤壩決口,潮水奔湧的那一刻,黑洞也被撕裂到極緻。
濃濃的黑夜裡,張着巨大的口,吞噬人的情緒。
兩人氣喘籲籲躺了幾秒,路文初先下床去沖澡,留姜幸雨一個人躺在床上。
她擡眼失神地看着頭頂的天花闆,片刻後,套了睡裙翻身起來,拉開卧室露台的門,獨自站在外面吹風。
這是位于四環附近的别墅區,露台臨着人工湖,風光好是好,但夜晚不免寂寥。
姜幸雨覺得嗓子有點幹癢,莫名又想抽根煙。
她其實沒什麼煙瘾,過去十天半個月才抽一回,隻是結婚後,心裡那種說不出的窒息感,讓她時不時要來一根,像麻醉劑似的,到最近,八卦照片事件後,需要麻醉的時候就更多了。
隻是煙被藏在車上的儲物格裡,父母、丈夫,乃至同事,都不知道她會抽煙這件事,這麼多年,不管家裡有沒有人,她從來沒把煙和火帶回家過。
沒得抽,隻好趴在欄杆上刷手機。
正是午夜十二點,徐知怡的微信剛好進來。
「怎麼這麼早就走了?還打算帶你喝酒玩小帥哥呢!」
姜幸雨:「不能留太晚,家裡催。」
徐知怡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沒意思,你結婚以後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不像我,無牽無挂,一身輕松,想怎麼造就怎麼造!」
兩人是高中同學,家境相似,不同的是,徐知怡從小就是個問題少女,大學期間,為了追求夢想,和家裡大吵一架,幹脆從此斷了關系,一個人走上玩音樂的道路。
前兩年,剛起步的時候,頗有些艱難,到這兩年,漸漸想開了,不完全走地下路子了,上過幾回綜藝,做些許營銷,才算混出頭。
而姜幸雨不一樣,她從小就是長輩們眼裡的乖乖女,三十年裡,做過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當年一聲不吭跑去日本學岩彩畫,和交了徐知怡這樣“不務正業”的朋友。
「所以說婚姻是墳墓嘛,你好好玩啊。」
京海的這一場演出是徐知怡他們這次巡演計劃的最後一站,今天結束,他們會休息好一陣子,不用再全國到處跑。
「寶貝,是不是姓路的綁架了你,是的話眨眨眼,我手提金箍棒,腳踏筋鬥雲來救你啊!」
姜幸雨無聲地笑了。
「我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