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邊站着個黑衣人,半張臉綁在面具之後,隻露出一雙眸子毒蛇一般的瞪着自己。那人二話不說便向自己撲過來,手中長刀沖着自己直直招呼過來,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留給她。
花夕夢還沒從方才話本吓人的故事裡走出來,緊接着就碰上這麼一個殺神,全身血液盡褪,跳動的墨色瞳孔仿若要被刀刃上銀白的光一劈為二。
姑娘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腳上卻似乎被釘在地上,分毫也挪不開。
下意識閉上眼睛,側過身去。預料中的疼痛并未傳來,卻覺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環抱,被帶着轉了一圈。
花夕夢猛地睜開眼睛,眼前藏藍色身影微微一頓。黑衣人眼見襲擊失敗,奪門而入。
肩上一緊,男人雙手扶着她坐在桌旁,借着燭火細細瞧她。
神思恍惚間,聽得男人輕聲道:“别出去,等我回來。”
花夕夢隻來得及點點頭,便見那藏藍色的身影一轉身追了出去。
四下裡又靜了下來,姑娘雙眸輕晃,耳旁不斷回響着那句“等我回來”,分外耳熟,卻不知在何處聽過。
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偷橘子的男孩子,月光下的一雙人,雨天遮在頭上的外套,手中鵝黃色的繡帕。
花夕夢抓住那孩子的身影,眼前卻一片模糊,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腦中毫無預兆地疼起來,花夕夢額角挂滿了汗珠,如雨滑落。姑娘雙手抱着頭,蜷縮在一起,喉間不住發出小獸的哼鳴聲。
慕青軒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堅硬外殼下那個脆弱的她。
心髒揪在一處,似乎被什麼人攥在手心裡肆意揉捏,疼得他險些不知如何呼吸。
邁開沉重的步子,男人來到她身邊,俯下身來,将小人兒攬進懷裡,一遍一遍輕輕撫着她單薄的背,一句接着一句柔聲道:“沒事了,安全了,有我在。”
片刻之後,姑娘似有所感,蜷縮在一起的身子逐漸放松下來,推開慕青軒的懷抱,抓着對方的袖子,目光灼灼地瞧着男人的俊顔開口問道:
“我的記憶好像有些問題,你說我們很小便相識,你可知我是誰?”
此話一出,男人神色一僵。他與花夕夢少時相識不假,然那時二人都小,他從未問過對方的身世,是以他才會一無所知,才會着人去查。
花夕夢觀男人的神色,心裡便知曉一二,方才還明亮的雙眸無力的垂下。
眼見姑娘心神陰郁,男人微微低頭,與對方的抵在一處,撫着烏木般的發絲道:“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阿夢,至于你的身世,我會幫你查出來,别急,或許有何突破口也說不定。”
花夕夢應了聲好,忽然想起方才那個鵝黃色的繡帕,她記得先前在行李中看過那方繡帕。
姑娘忙得起身,打開自己行李包裹,細細翻找,果然尋到一方鵝黃色繡帕,面上花瓶,鹌鹑,如意栩栩如生,似要從手帕上走出來一般,右下角繡着個“音”字。
“這是……”慕青軒道。
“軒,這是我少時便帶在身旁的,這繡樣似乎隻出自絲韻閣。”花夕夢思量片刻道。
“絲韻閣嗎?”男人面上帶了些倦意道,“改日我與你一道去打探一二。”
花夕夢見男人神色不對,險些要睡過去,擔心道:“軒,你怎麼了?”
“肩膀借我靠一下。”男人說着一歪頭暈倒在花夕夢肩頭。
直到溫熱的猩紅滴落在花夕夢瑩白如玉的手背上,她這才曉得男人方才竟是替自己扛下了那一刀。
花夕夢頓時慌亂起來,解開男人外衣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發抖。脫下男人藏藍色大氅之後,姑娘才看到男人右肩處猙獰可怖的傷口,深可見骨。
暗自定了口氣,姑娘起身,她一人攙不動慕青軒,隻得先讓男人趴扶在桌上。
天氣寒涼,姑娘無心顧全自己,披了件外衣便去了醫館。疾如雨點的的敲門聲将那已然安睡的郎中從床上扯了出來。
待領着郎中再回到青梅酒肆時,姑娘竟跑出了一身汗。二人合力,這才把男人挪到了床上。
郎中看過診,給人喂過藥,開了内服外用的藥,囑咐了姑娘幾句,拿了診金,這才由姑娘送走。
花夕夢備好搬來凳子坐在男人床邊,細細地打量着男人。那人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若是醒了,一雙星眸溫柔地瞧着她,似要流出水來。
這人原本身手敏捷,若不是為了救自己,也不會挨這一刀,花夕夢難過自責起來。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弱了,竟累他再次受傷。花夕夢暗自決定,待男人好了,定要叫男人教她些防身之術,一則避免連累他人,二則以防萬一。
郎中臨走之前囑咐過,男人或許會發燒,若是發燒了,便取冰水降溫。花夕夢就守着男人,一夜未敢合眼。
是以第二日下午男人醒來時,姑娘頂着對熊貓眼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