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書眸色中劃過一縷失落,混着半分不甘,半分痛楚,卻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你要做什麼?要生火嗎?一個人可以嗎?”方柏書猶豫問道。
此事怪不得方柏書擔憂,畢竟姑娘少時曾靠一己之力成功點燃長華山上唯一的廚房。
姑娘本是出于好意,彼時方柏書偶感風寒,她本想着煮些清淡的吃食給對方,卻沒控制好火候。多虧她跑得快,否則便被壓在坍塌的後廚之下。
她那師父方榮是個粗犷漢子,整日醉心釀酒,鮮少管理山中之事,連山規都是她師娘所立。若非她師娘在,怕是整個長華山都要被其嚯嚯個底掉。
那日花夕夢被罰禁閉,抄五十遍山規,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放出來,附加一條:廚房重地,嚴禁花夕夢入内。
她抄了三四日,也隻完成了一半,最後還是方柏書病體初愈,幫着抄完了剩下半段山規,這事才算告一段落。
思及此處,姑娘腳下步伐微微一頓,擡手梳理着原本整齊的額角發絲,一扯唇角幹笑道:“錦辰,我早已不是那時的小孩子了,放心吧。”
剛說完,姑娘腳底抹油,越過方柏書,一溜煙跑進廚房。
方柏書沖着她離去的方向揚聲道:“還是不生火的為好。”說罷,許是心裡實在放心不下,跟了上去,卻被姑娘“砰”的一聲關在門外。
那人在門外焦急得踱着步子,右手時而握拳輕敲在左手心,朝着緊閉的房門看過去,到底不敢離去。
花夕夢一向刀工了得,隻要不接觸明火,她的手藝就能令人食之難忘。然一遇到明火,仿若與其有仇般,不把廚房燒透誓不罷休。
處理完所有食材的花夕夢站在爐竈前,雙手合十,口中呢喃着:“竈王爺,竈王爺,看在小女子潛心給軒做吃食的份上,可千萬要多多幫扶一二,到時我定多多答謝。”
說着花夕夢起鍋燒油,烹饪起來。
屋内這廂姑娘下菜如扔震天雷,唯恐被燙到。屋外那廂方柏書急得團團轉,唯恐裡間那人将廚房點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柏書走得兩條腿發酸,也未見花夕夢從廚房出來,最後實在受不了,搬了凳子守在廚房邊。
天色将亮時,方柏書已然睡着。廚房内飄出來一股白煙,緊接着門便被一股大力推開,驚得他猛地彈了起來。
“阿夢!”方柏書焦急喊道,還未待他跑進門内,濃煙之中便響起幾聲輕咳。緊接着一個灰粉色的身影便,右手端着盤菜,左手在鼻前輕扇着跑了出來。
那姑娘好生狼狽,光滑如緞的發絲被燒掉了幾縷,面上,身上布滿了灰塵。
方柏書硬生生停住腳步,凝眸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看出那灰粉色的身影,正是花夕夢。
姑娘瞧着對面的男子一臉疲憊之色,疑惑問道:“錦辰如何在這兒?難不成守了一夜?”
方柏書細細打量面前的姑娘,關切問道:“阿夢你怎麼樣?有沒有被燙到?”
“沒事,我好得很。”花夕夢道。
“看你,臉上都是灰。”說着方柏書擡手欲替姑娘擦拭,手擡到半空卻停了下來。
姑娘左手随意往面上一抹,嘿嘿笑道:“等下洗一下就好。”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着幾聲輕咳,花夕夢轉頭看去卻恰巧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轉身而去。
“軒!”姑娘擡聲喚道,對方卻并未停住腳步,轉身急道,“錦辰,廚房裡就交給你了。”
說着姑娘就轉身追着白色的身影跑去,留下方柏書一人戀戀不舍地盯着花夕夢的背影,方才擡起的手臂微微發抖。
“阿夢你當真一絲也不停留,”方柏書輕聲自言自語道,“癡心妄想。”
花夕夢已然走遠,自然未曾聽聞那人苦澀的言語。她一雙眸子全然落在前面的男人身上,那人後肩殷出抹血紅,顯然是傷口又裂開了。
“軒,等等!”花夕夢急道,奈何男人腳下毫不停頓,她本就身量嬌小,若不是對方身上有傷,她定追不上對方。
眼見男人身行不穩,踉踉跄跄往前而去,花夕夢一面焦急,一面擔憂,一面生怒。
姑娘腳下疾跑疾步,追上男人,擡手欲扶,那人卻掙脫了自己,冷聲道:“不勞你費心。”
花夕夢轉身攔在男人面前急切道:“你怎麼了?”
“你去尋錦辰吧。”男人說着,口中不住咳起來,“不用管我。”
“我去尋他作甚,”花夕夢把手中那盤菜遞到男人面前道,“我與他之間什麼也沒有,這菜也是我為你做的。”
男人神色微愣片刻,似乎想通了些什麼道:“阿夢你做了一整晚?”
“自然如此,”花夕夢起初目光遊移着,有些不好意思,繼而嗔怪道,“奈何有些人不領情,扔下我就走。罷了,我這就把它倒了去。”
說罷姑娘轉身欲走,還未待她邁出步子,便被男人抓住手臂,攔了下來。
“别,是我不好,誤會了你,阿夢莫怪。”男人請求的聲音中透着些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