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博斟酌了一下言辭,才小心翼翼勸慰沈濟:“我把錢轉給你了,你去換個新手機,以後……盡量離許昭辰遠點。”
陳子平氣的捶了一下牆壁,雖然知道許昭辰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但看到輔導員這副息事甯人的模樣,還是讓他心中憋屈的很。
沈濟緩緩扯了下嘴角。
他說:“我知道了。”
和氣憤不已的陳子平相比,當事人沈濟顯得過于平靜,吳博心中有些不安,害怕沈濟想不開做傻事,又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好在沒鬧出什麼大事,安安心心畢業最重要,你未來前途無量,沒必要和那種人計較,耽誤了自己不值得。”
沈濟轉頭看向吳博,黑眸平靜無波,啞聲道:“我知道,吳老師你不必為我擔心。”
吳博又再三囑咐了幾遍,見沈濟似乎真的想開了,這才離開。
陳子平還在憤憤不平。
沈濟卻已經從憤怒中冷靜下來。
第一次被許昭辰找上的時候,他還抱有僥幸心理,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從今天的表現來看,許昭辰明顯已經記恨上了他,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如此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沈濟沒有想過去找學校,這種小事,沒有證據,鬧出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吳博的态度已經說明一切;至于顧瑜……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
沈濟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這個社會上他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
雖然許昭辰看似可以為所欲為,可以用錢解決掉大部分問題,但吳博的話讓沈濟意識到,這同樣也是許昭辰的弱點,這說明——許昭辰不敢将事情鬧大,并非無所顧忌。
許昭辰有他不能承受的代價,而自己也不是沒有一搏之力。
沈濟将自己的課本和衣服收好,他環視了寝室一圈,打斷了陳子平的唠叨,平靜的道:“我要出去住幾天,有什麼事和我聯系。”
陳子平一愣,随即道:“也好。”
許昭辰都能張狂的直接堵到寝室了,沈濟繼續住在這裡确實不太-安全,出去避一避也好。
沈濟劉海下眼神冷冽,毫不猶豫的走出寝室。
………………
黎夜離開宿舍樓,臉上笑容散去。
王邵熟悉許昭辰的性子,試探開口:“我找人教訓一下那個小子?”
黎夜眉梢微揚:“好啊。”
王邵當即吩咐小弟蹲點沈濟,吩咐完又笑着問黎夜:“許少晚上想去哪裡?我來安排。”
黎夜懶洋洋的搖頭:“不必了。”
演戲而已,他可沒有興趣天天和這群家夥鬼混,偶爾不去也不影響人設,今天的劇情已經完成了,黎夜直接開車回到家裡。
今天回的很早,許文亨和何雅馨都不在。
許文亨工作一直都是很忙的,何雅馨則是和閨蜜逛街去了。
黎夜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了想,揚起唇角,拿出手機給顧瑜發了條消息,算是給今天的工作收個尾。
身為一個死皮賴臉的追求者,不懂分寸,追根究底也很正常不是嗎?
………………
顧家本家。
顧老爺子喜歡一家人熱熱鬧鬧,所以每個月初,全家都會聚在一起吃飯,算是盡孝膝下。
顧老爺子有三個子女,長子顧柏安,次女顧佩佩,三子顧柏崇。
顧柏安雖然身為長子,卻不喜歡那些銅臭事,不願意繼承公司,常年和妻子在外遊玩。
顧佩佩倒是個女強人,她能力不凡又有志氣,早早創立了自己的公司。
于是繼承家族企業的重任就落到了顧柏崇的頭上。
顧瑜是顧柏安的女兒,也是顧老爺子唯一的孫女,顧老爺子最寵孫女顧瑜,見了别人沒什麼好臉色,面對顧瑜卻總是和顔悅色,屬實判若兩人。
顧瑜陪着老爺子說了許久,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晚,索性今晚就歇在本家。
顧家本家占地很大,有一大片茂密的花園,顧瑜坐在秋千上面,盯着手機皺眉思索。
她今天給沈濟發了消息,說了她遇到許昭辰的事,但這麼久了沈濟也沒回,不會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吧?顧瑜越想越是擔心,又給沈濟發了幾條消息,問他有沒有事。
但沈濟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
就在顧瑜準備找人打聽消息,擔心的快要報警的時候,沈濟終于回了消息,很簡潔:沒事,不用管我。
雖然語氣依舊冷冰冰的,但顧瑜蓦地松了口氣,至少人沒事。
看來許昭辰應該沒去找沈濟麻煩了吧?
她放下心事就準備回去休息,忽的手機又跳出一條消息來,顧瑜一看就無語了。
許昭辰: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沈濟?你真的不喜歡沈濟嗎?我到底哪裡不如沈濟了?
顧瑜沒好氣的直接摁熄手機,結果沒走兩步遇到了顧柏崇。
顧柏崇指尖夾着一根煙,一半身影落在樹影之下,晦暗不明,狹長眼眸含着淡淡笑意,戲谑道:“誰惹我們大小姐不高興了?”
顧瑜心道自己真是點背,怎麼每次被那家夥氣到,都能被三叔給發現?她苦惱道:“還能是誰。”
顧柏崇眉梢微揚:“許昭辰還在追你?還挺锲而不舍的……你真一點也不喜歡?”
顧瑜沉思許久,仿佛在思索許昭辰的優點,最後幽幽道:“他有什麼值得喜歡的?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
顧柏崇不置可否的輕笑一聲:“是嗎。”
………………
另一邊。
沈濟在一個二手手機店,花兩百元買了個手機,将舊手機的卡插上去,很快彈出好幾條消息,都是顧瑜的消息,明顯很是擔心他,沈濟沉默片刻,回了顧瑜消息。
S大所在的老城區錯綜複雜,大學附近有很多旅社網吧,夜色中,五彩斑斓的燈影像某種怪物,盤踞籠罩在這座城市之上。
沈濟确認沒有人跟蹤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之後的一周時間風平浪靜。
顧瑜終于沒有再被許昭辰騷擾,總算是清靜了幾天,而沈濟看起來也安然無恙,好像之前的插曲已經過去。
但王邵知道不是這樣的。
私人會所的包廂裡燈光昏暗,茶幾上擺滿了酒瓶子,除了王邵和那些跟班,黎夜赫然也坐在沙發中間,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神色沉郁讓人不敢靠近。
王邵一晚上已經看了好幾次手機,他派去跟蹤沈濟的人還沒有消息。
這幾天沈濟照常去學校上課,參加活動,去圖書館自習,去食堂吃飯,但不論沈濟出現在哪裡,都是人多的公共場合,王邵派去的人根本無法出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
他們再嚣張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揍人,若是被拍了視頻傳上網,就是他們也吃不了兜着走,回家肯定是要挨揍的。
于是王邵就安排人盯梢,想等沈濟落單再出手,但沈濟這小子狡猾的和泥鳅似的,根本不回寝室,一放學就消失無蹤,讓他們無從追尋,對沈濟的同學旁敲側擊,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眼看着沈濟逍遙自在旁若無人,白天堂而皇之的去學校,晚上把他派去的人溜着玩……而他整整一周時間,都沒能碰到沈濟一根毫毛,黎夜已經發了好幾回脾氣了。
王邵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聯系自己社會上的朋友,對方聽說隻是個大學生,和他拍着胸口打包票說,今天一定把沈濟給他綁過來……
但是已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因為心裡有事,王邵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忽然口袋裡手機震了下,王邵連忙走到一旁接電話。
電話裡傳來一道粗犷男聲:“你說的那小子真隻是普通大學生?我的人跟了他一路,反而被他帶着繞到小巷子揍了,媽的出手比我的人還狠。”
王邵急道:“你們沒抓住他?”
男聲不耐煩道:“沒抓住,我的手下被打斷一根肋骨,這個醫藥費你要出。”
王邵咬牙:“你們沒辦成事還要錢?”
男聲語氣隐含威脅:“是你提供的信息有誤,才導緻我們失手,你當然要賠錢了,我的人可不能白受傷啊。”
王邵深吸一口氣,冷冷道:“要錢可以,但你要帶人過來,我雙倍給你。”
說着直接挂斷了電話。
黎夜雙腿交疊慵懶的靠坐在沙發上,一手捏着隻紅酒杯輕輕搖晃了下,紅色酒液襯着纖長手指白皙如雪。
王邵的氣急敗壞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看來事情進展的不順利啊……
黎夜眼底浮現一絲淡漠笑意,冷眼旁觀。
事不過三,沈濟前兩次吃了大意的虧,現在有了防備,身為位面之子,自然不是這些炮灰可以輕易對付的。
沈濟這些天的表現黎夜很滿意,比他想象的還要做的好,王邵這個悶虧是吃定了。
待王邵收起手機走回來。
黎夜抿了一口紅酒,仿佛并未看到剛才那一幕,轉頭問他:“人抓到了嗎?”
王邵之前主動攬下這件事,現在卻遲遲搞不定沈濟,他頓了頓低聲道:“還沒……”
“嘩啦——”
刺耳的聲音令整個包廂都安靜下來,其他人紛紛看過來。
黎夜直接摔掉了手中的紅酒杯,看着王邵冷冰冰的啟唇:“廢物!”
王邵眼底深處戾氣一閃而逝,身側拳頭倏然握緊,他也是驕傲的富家子,隻是因為家裡生意依附許家,不得不對許昭辰伏低做小,天天哄着這個驕縱大少爺。
但許昭辰把他當個小弟使喚不說,還一言不合沖他發脾氣,當衆給他沒臉,許昭辰要不是許家人,他早就讓他好看了!
王邵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青年白皙面容在暗色中依然明亮,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充斥着怒意,卻莫名多了一絲疊麗豔色,像是一隻帶刺的有毒的花,于腐爛潰敗之中張揚盛開。
以前隻覺得是個好看的廢物,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好像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
王邵深吸一口,緩緩平複心中戾氣,咬牙吐出兩個字:“抱歉。”
他還不能和許昭辰撕破臉。
黎夜語調微涼:“下次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王邵斂去眼中異色,舌尖抵了一下下颚:“我知道了。”
黎夜垂眸睨了王邵一眼。
剛才王邵眼中的戾氣可沒躲過他的眼睛,看來他這個小弟不滿許昭辰已經很久了,所以在許昭辰失勢之後,這麼急不可耐的跳出來。
呵,黎夜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
雖然剛才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對付沈濟這件事,黎夜從未指望過王邵。
王邵不是沈濟的對手。
不過很快,沈濟就要遇到他人生最大的困難,他終歸還是要向自己低頭,這大約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